馬志才的邀約并沒有讓袁墨等待很久。那日清晨幾人約在京都外的一個莊子中間見面,冬日的城郊,草木上都挂滿了白霜,寒氣逼人。袁家兄妹來到了約定地點,一個身着錦袍華服的大漢已經站在那裡。這人穿着卻是極盡富貴,布料、做工都是京都上乘的繡紡的出品,但是穿在他身上卻有一說說不清楚的違和感。此人皮膚黝黑,雖然衣服面料柔軟,但是穿在他身上,卻有種盔甲的感覺,似乎這人天生就應當,掄鐵錘,着盔甲,飲烈酒。
那人聽到有腳步聲,便擡眼望去,看見是兩個年輕後生也還是微微一驚,但是畢竟見過這麼多風浪,也沒表現的太過明顯,而是熱情的上前鞠了一躬,道:“馬志才見過袁大人,之前聽李大人說袁大人年少有為,沒想到這是真年輕呀。”
袁墨自然也聽出他語氣中一些懷疑,但是自己有求于人不宜太過計較,開口道:“馬家主,久仰久仰,今日袁某找你呢,确實也是有一事想要請教。”
馬志才聽到這話也是哈哈一笑,将袁墨二人引入庭中,坐定後,拿出剛剛溫好的酒,給袁墨倒了一杯。袁墨淺嘗了一口,酒水入口甘甜,有淡淡的果香回味,但是咽下之後,隻覺得周身像是被點燃了一樣,臉騰得就紅了起來。
馬志才看到他這樣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道:“這酒是我滄州最烈的酒,沒有名字,外面也買不到,是我家那位釀的,我喝了這麼多年了,始終是喝不膩。”
袁墨強行壓下喉嚨中的灼燒感,開口道:“馬家主,我這次找您,是想問問那良田村的事。”話一出口,袁墨隻覺亭子頂上壓下來一道極其寒冷的殺氣,與袁梅的氣息不同,袁梅也有感受,迅速将自身氣息釋放,與那寒冷的殺氣對撞,一時之間不分伯仲。她隻覺得這道殺氣仿若實體,自己要用近兩倍的氣息才能抵擋得住。
馬志才打量了一下袁墨和袁梅,緩緩開口道:“骨老不必如此,他們是李相介紹的,我和李相多少年的交情,我相信他。”
話音落下,屋頂的那股殺氣才悄然消失,袁梅也被吓得一身冷汗,她能清晰的感覺若是對峙時間再久一點自己定然會露怯。
馬志才似乎是确定了雙方都沒有再出手的想法,又繼續說道:“你們想要問的地方不是良田村,而是旁邊的公主墳。那個地方太邪門了,我派了好多人去,都有去無回,剛剛我看這位女俠身手不錯,若是願意,我們确實可以互通有無。我這呢有公主墳的路線和地形圖,我都可以給你。但是我希望你們在出來後可以把裡面的情況告訴我,你們看着筆生意如何?”
到底是生意人,馬志才自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袁家兄妹探穴出來,把信息分享給馬家,那馬家之後再想進入公主墳不就易如反掌。這公主墳畢竟是皇家的墳裡面的好東西必然不少。徐戰的人在裡面也不過是為了藏身,那些金銀恐怕是碰都不會碰。
袁墨聽到對方的條件,倒是覺得不是難事,隻是若還要精确地記下機關,恐怕會對袁梅的要求就會比較高,他不敢保證,這會不會打草驚蛇,或者袁梅也步了那先先前去探查的人的後塵。
但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條件,就當袁墨還在有些猶豫的時候,袁梅開口道:“馬家主,您放心,這次我親自去,保證把你想要的都給你。”
馬志才聽了又是一陣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這公主墳的地圖我之後會派人去探查,屆時你就自行決定後續計劃,若是在滄州境内遇到任何麻煩,你找官府,給他們看這令牌,他們定然會幫你的。”
将該給的東西給完後,馬志才就起身離開了,同時屋頂上也落下一人,正是剛剛殺氣的來源——骨谙,二人相伴走向了馬車。在袁家兄妹看來馬志才看起來樂呵呵的,像是撿了天大便宜,殊不知在馬志才見他們之前,李治就已經送了他一枚上等的龍紋玉佩,這才是他樂呵的真正原因。
袁清小記:
自那夜袁清按照周欽德的吩咐安頓好武清之後,他已經有一月未再見到周欽德了,但是他對自家主人的欽佩卻更深了。
當時周欽德讓他做加派人手保護武清,袁清以為是因為擔心那些人卷土重來,但是安頓好之後,卻遲遲未見人來。
以袁清對于自家主子的了解,他這次的判斷,可沒有出現過那麼大的差錯,但是袁清一時半會還是沒有發現其中的異樣。
隻是直到武清身上的傷已經恢複大半,他可以自己下床行走用膳的時候,袁清終于看清楚了其中的門道。
這武公子之前躺在床上,餐食都是仕女喂進去,現在他可以自己吃飯了,卻一口都不吃,這是要把自己活活餓死的節奏。
多次勸阻無果後,袁清隻好暴力解決,點了武清的穴讓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然後親自一口一口将飯喂進去,确保他不會就這樣活活餓死。
但是正喂這袁清就發現這小子不對勁,眼淚一直止不住的流,但是好說歹說還是把飯給吃了。
自這一餐之後,這小子就正常多了,吃飯這件事上就沒有再作妖了。
但是袁清也是見過不少将死之人的人,他清晰的感覺到,這小子眼中透露着死氣。後來武清的傷勢又好了不少,這小子說他想練練劍。
袁清倒是沒有猶豫,将他的秋水劍直接給了他,隻是暗中也将一些在外巡邏的鬼月暗衛調了進來,千叮萬囑咐一定看好這小祖宗,小祖宗心裡估計琢磨着自刎。
果不其然,才拿到秋水劍的第二天,武清就自刎了,但是被鬼月的暗衛及時制止了。袁清也第一時間将這個消息傳給了周欽德。
晚上周欽德就出現在了院子,看着被五花大綁扔在床上的武清,連連歎氣,對袁清說道:“袁清你……這倒也不必這樣。快給武公子松開。”
可是袁清卻不動半分。
“袁清?”
“殿下,不可。是您囑咐我不能讓任何人傷武公子半分。”
周欽德之舉得哭笑不得,于是就對着被裹成一個粽子的武清說道:“武公子,抱歉呀,委屈你一下,咱們現在就隻能這樣說話了。但你今日的行為确實不對呀!”
“殿下救我一命,武清甚是感激,但是武家慘案,皆因我而起,武清又有何顔面苟活。”
“武公子,你這樣想确實沒錯,但是我問你你就打算這樣兩手空空下去見你的家人嗎?”
“殿下什麼意思?”武清對于周欽德這樣說很是不明白,他既然覺得自己該死,又為何要救自己呢?
“我的意思是,你真不覺得你至少應該提着那個姓單的腦袋下去吧。”
“……”回應他的卻是沉默,但是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武清眼中的那絲死氣,已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複仇的火焰。
“好了,袁清給他松開吧,我覺得武公子現在應該沒那心思求死了。”
身上的被子松開後,武清第一件事就是對着周欽德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個拜已經足矣說明一切了。
“殿下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袁清問道。
“去見一個人,到時候一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