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甯二年的科舉,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足以青史留名。
這一年的主考官,是即将去和親的定國公主,是國朝創科舉以來,首次由女性擔任主考官。
這一年的科考策問題,與經史諸子無關,僅僅是一首五律詠史詩中的一句話。
但更加石破天驚撼動寰宇的,當屬這一年科考後牽出的舞弊案。
大昭朝中有兩黨,一黨以左相裴松齡為首,一黨以右相李進甫為首。
科考前,右相李進甫被曝出,暗通禮部,欲在科考中隻取士族,不取寒門。右相被收監入鳳翔衛诏獄,禮部整體大換血。
所有人都以為右相要倒台了,以後便是左相一黨獨大。
誰知,科考結束後,定國公主檢舉左相裴松齡,夥同朝中多名大員,在科考中落下舞弊之實。陛下震怒,下令定國公主李琅月率領三法司徹查,右相李進甫被無罪釋放。
朝堂之事,旦夕間,便是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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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琅月帶着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沖進了裴松齡的宅邸。
“查,給本宮狠狠地查!每一寸空隙都不能放過!每一寸土都給本宮翻過來查!”
李琅月一聲令下,她帶來的人便開始動作了起來,絲毫不留情面地闖進裴府的後院,将裴府上下老老少少全部驅趕到前庭,裴府房裡的東西全部被一箱一箱地往外搬,有裴府的人想要伸手阻擋,被官差無情地推倒。
不隻是房裡的東西,裴府的花草全部被連根拔起,所有的匾額全被砸落,就是後院池塘裡的水都讓人一分分抽幹。
“李琅月!你太過分了!”
裴松齡的嫡女裴姝從來沒受過這等氣,被一群身形魁梧的官差收了妝奁衣裙,還要被粗暴地押到前庭,是她此生受過罪大的屈辱。
“就算我父親幫着舞弊也遠沒有到抄家的程度!豈容你一個要和親的公主在我裴府胡作非為!”
“裴小姐,你不會還做着你的皇妃夢吧?”
李琅月走到不斷掙紮的裴姝跟前,她淡淡地擡手,卻猛然捏住了裴姝的下巴,痛得裴姝慘叫一聲,隻覺整個下巴都要碎在李琅月手裡了。
“你也是可憐,陛下不過是利用你罷了。皇上與皇後情深意笃,請你去宮中吃了幾頓飯,不過是為了讓裴松齡那條老狗放松警惕,你竟真的以為得了陛下的芳心了?”
李琅月說的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鋼釘,往裴姝心裡紮。
“實話告訴你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陛下都覺得惡心。”
“你……你說什麼……”
裴姝的一雙美目變得猩紅可怖,她不敢相信她聽到的每一個字。
在她眼裡,趙蕙甯不過就是一個卑賤的宮女,不僅年老色衰,還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這樣粗鄙的俗婦,不過是占着和陛下昔年的患難情誼才能竊居後位。
她出身河東裴氏,是當朝左相的掌上明珠,她的家族有聲望權勢,她自己則是才貌雙絕,隻要能獲得陛下青眼,她早晚能将趙蕙甯取而代之。
可現在,李琅月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李宣對她偶爾流露的體貼關心,竟全都是算計……
李琅月捏着裴姝下巴的手稍稍用力,就将如木偶一般的裴姝整個人甩在了地上。
“公主,在裴松齡書房後面發現了密道,密道的門是鎖着的。”
“那就砸開。本宮說了,就算把這裴府拆得稀巴爛,也不能放過任何地方。”
李琅月的聲音并不大,但那眼神淩厲如刀,隻要對上一眼,就能教人魂膽俱裂。
前來禀告的官差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趕緊帶着人抄着家夥去砸密道了。
“公主辦案的風格……很像一個人。”
李琅月身旁的大理寺少卿鄭秉武,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鄭少卿是想說,像沈不寒?”
“公主果然洞若觀火。”
鄭秉武也是稷下學宮出身,算是李琅月和沈不寒的師兄。
這些年因為查案的緣故,與沈不寒打過不少交道。
起先,鄭秉武極其瞧不上沈不寒和鳳翔衛查案時的野蠻陰狠的作風,那根本不是正常的司法流程,就是罔顧律法,屈打成招。
沈不寒簡直就是無惡不作的劫匪,帶着鳳翔衛的人和蝗蟲一樣闖進别人的府邸中打家劫舍,将無辜良民綁回鳳翔衛刑訊逼供。
直到鄭秉武将每一個案件都追蹤下去,竟然發現沈不寒從未冤枉過一個好人,也從未放走過一個壞人。
清白之人自會無罪釋放,罪孽之人也絕不姑息。
如今,李琅月這地獄閻羅一般的作風,和沈不寒幾乎一模一樣。
“公主别多心,微臣這番評價,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