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寒在先帝駕崩之際,血洗了半個聖都,一一報了當年私仇,然而卻留了他一命。
裴松齡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能活着,是因為沈不寒寬宏大度不計前嫌。
隻能因為大昭朝廷實在是需要錢。
沈不寒應是早就看穿了蠻夷藩鎮有趁新君即位,朝堂動蕩之際趁火打劫的意思,故而從李宣即位伊始就開始想盡各種辦法籌錢備戰。
除此之外,沈不寒應也是看透了李氏皇族的涼薄本質。
滿朝文武都不過是李氏皇族争權奪利的工具罷了。
他裴松齡是貪了點,但貪的不隻有他,李氏皇族比他更貪,在李氏皇族的狠辣刻毒的貪得無厭面前,裴松齡覺得自己貪的這點,根本就不算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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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前,李琅月提着匕首沖進牢房,将雪亮的匕首抵在裴松齡的脖子上。
“蘇先生文武雙全,智謀無雙,怎會大意輕敵導緻戰敗身死?你們當年到底對我師父做了什麼?”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諸葛孔明也并非從無敗績,何況蘇先生?”
裴松齡起初并打算和李琅月說實話。
就算李琅月挖了科舉舞弊案這麼一個大坑給他跳,借着舞弊案将他下獄抄家,查到了些許當年舊案的蛛絲馬迹,那又怎麼樣?
當年的知情人,大半都死了,就算李琅月查個天翻地覆,也是死無對證。
一個小小的科舉舞弊案,頂多貶職流放,撼動不了裴家的根基。
但是,如果牽扯到蘇贽輿當年那樁舊案,整個裴家都要給蘇贽輿陪葬!
“裴松齡,本宮的耐心很不好。”
李琅月用匕首割開裴松齡頸間的皮肉,殷紅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你笃定了隻要咬死不說真相,憑本宮自己查,查不到什麼東西。可是裴松齡你别忘了——”
“本宮一個即将和親遠嫁異族的公主,不怕妄行殺戮,聲名狼藉。”
李琅月話鋒一轉,眼中陰雲密布。
“本宮就算毫無理由地屠你裴氏滿門,陛下要求本宮和親,也不能拿本宮怎麼樣。”
“你要是說了,本宮還可以考慮放你無辜的家人一馬。”
“你要是什麼都不說,那你就守着你的秘密,到黃泉幽冥和你的家人團聚吧。”
李琅月說的每個字都像是陰曹地府中爬出的惡鬼,手持匕首的樣子,恍若地獄執掌生死簿的閻王。
六年前,元德帝對沈不寒說:“那你就守着你那套腐儒的是非黑白,等着為李琅月收屍吧。”
如今,李琅月對他說:“那你就守着你的秘密,到黃泉幽冥和你的家人團聚吧。”
隻有勢均力敵,才有資格說一句魚死網破。
否則便是一方刀俎,一方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對于即将和親遠嫁的李琅月來說,就算犯下滔天禍事都算不得什麼,李宣依然會打着為國為民,兩國交好的旗号,将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李琅月從頭到尾,都是打着這樣的算盤。
裴松齡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和現在的李琅月談條件的籌碼和資格。
現在的李琅月,要捏死裴氏全族,就和碾死一群蝼蟻一樣簡單——
且無所顧忌——
“公主,下官可以告訴你真相,就怕你受不住。”
“你說。”李琅月手中的匕首微微撤開了幾分,但眸色依舊幽深瘆人。
“不管真相是什麼,隻要真相是真的,本宮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