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月對李順懿,不隻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她把李順懿當作年少時的自己加以彌補,想把她所有年少不可得的一切,都給李順懿。
如果李琅月有一個孩子,那她一定會是全天下最好的母親……
她應該也渴望做一個母親,渴望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一切……
沈不寒想到這裡,眸光再度暗沉了下去。
他的所有,甚至他的命都可以給李琅月,可唯獨給不了她正常的男歡女愛,正常的人倫之樂。
“你快去吧,别讓福安公主久等了。”沈不寒對李琅月擠出一個寬和的笑容。
“好,那我先走一步,晚些時候再來找你。”
李琅月随駱西樓一同登塔離去,沈不寒獨自一人站在雁塔高樓向遠處眺望,秦山破碎,滿目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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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琅月趕回禦樓的時候,其他人都被遠遠地支開了,屋裡回蕩着李宣的厲聲斥責,李順懿在趙蕙甯的懷裡不服氣地同李宣争辯。
“都是朕和你母後平日太縱着你,才把你縱得這麼無法無天!”
“不就是一朵花嗎?父皇何故發這麼大的脾氣!斥責兒臣就算了,何故連母後也一同訓斥!”
“是啊陛下,就是一朵花,今日大家都高興,一不小心忘了君臣的禮節,陛下該數落也數落了,下次公主便曉得了。”
李宣看到上前打圓場的李琅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不是一朵花的事情!贈人姚黃牡丹是什麼意思!你比朕更清楚!”
旁人或許不知,李宣當年可是知曉得一清二楚。
那年他還隻是一個卑微的庶子,姚黃牡丹這種價值千金的名品對他而言,也是隻能遠觀不可亵玩。
那年他見沈不寒得了姚黃牡丹,便想着去他府上賞玩,卻沒想到沈不寒府中空空,什麼都沒有,姚黃牡丹早就歸了李琅月所有。
李宣當時還調侃過沈不寒,一個進退有度與人為善的君子,堂堂狀元郎,怎麼會突然和探花郎争起了風頭,原來是要折花贈美人。
所以在看到李順懿接過崔佑虔手中的姚黃牡丹時,李宣的肺都要給氣炸了。
新科進士二十三人,誰都可以,就是崔佑虔不行。
李琅月一時間不知從何開始反駁李宣的話,隻能換了一個角度:“群臣還在外面候着,陛下若因此事訓斥公主太久,難免引起百官猜測,尤其西戎使節也在。”
“陛下就是再不喜世家,也得顧及當□□面。”
李宣深吸一口氣,強行按下心中的怒火,指着李順懿道:“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宴席結束之前哪裡都别去!”
“憑什麼!兒臣什麼都沒有做錯!父皇憑什麼關着兒臣!”
李順懿一向乖巧聽話,這是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堅決地忤逆李宣。
“福安,你怎麼可以這樣和你父皇說話!”
李順懿倔起來,就連趙蕙甯也拉不住。但李順懿越倔強,趙蕙甯就越害怕。
“陛下和皇後先過去應付群臣吧,臣會在這裡看着公主。”
“母後!小姑姑!”
李順懿難以置信地看着李琅月,不相信二人竟然助纣為虐,幫着不可理喻的李宣。
李琅月趁着李宣不注意,悄悄地對李順懿使臉色,李順懿心下了然了幾分,但還是氣鼓鼓地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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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宣和趙蕙甯離開後,李琅月才捏了捏李順懿快氣成河豚的小臉蛋。
“這麼生氣啊?”
“我覺得父皇母後今天都不講道理!”
李順懿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人家崔小侯爺不過是看我喜歡,就提出将辛苦尋得的姚黃牡丹送我,父皇若是覺得不妥,讓我還回去就行了,何必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小侯爺下不來台?”
“父皇還非要說我堂堂一個公主,和沒見過世面一樣,舔着臉收别人的東西。小姑姑你聽聽,這不就是強詞奪理嗎!”
李琅月将氣得站起來繞圈的李順懿拉回自己身邊坐下。
“福安,你可知陛下為何如此針對崔氏?”
“為何?”
聽到“針對崔氏”,李順懿瞬間就緊張了起來:“因為父皇……想扶持寒門?”
李順懿無涉朝政,但不代表她就像一張白紙一樣,深層的權謀之術她或許看不出來,但士族寒門這些表面上的争鬥,對于生在皇家的人而言,基本是耳濡目染。
“不隻是如此。”李琅月道,“五姓七望,關隴八家,陛下真正容不下的,隻有清河崔氏。”
“為什麼?可是清河崔氏有不臣之心?”李順懿張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開始發緊。
“也不是。”李琅月握着李順懿的手安撫道,“你對你祖母的事情知曉多少?”
“祖母……”
李順懿對這個稱呼很是陌生,她隻知道她的祖母在父皇出生不久後就去世了,因為祖母的身份低微,小時候從來沒人同她提及祖母,直到父皇登基後,才将祖母追封為太後。
“你可知,你的祖母,曾經是前叛将山南節度使的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