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趙聽淮說了什麼,反正她是一句沒聽見。
——
今日小雨,上午江南晨又來鬧了一遭,南山堂竟空閑了下來。
往日裡祝平安總要被趙聽淮抓苦力,當然她也隻能幹些磨藥的活計。
祝平安推開門,腳步微微一擡。
她微微蹙眉,緩緩俯下身,伸出手摸索着什麼。
木檻呢?
往常她進南山堂,腳擡的總是不夠高,腳尖總要碰一下木檻的。
這裡空了,隻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細細摸着還有些木屑。
誰把它偷走了?這賊這麼窮嗎?
趙聽淮就去了後院這麼一小會兒,賊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她蹙着眉,起身扶着門框,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趙聽淮!南山堂招賊了!”
祝平安喘了口氣,側耳努力聽着。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賊?哪呢?”趙聽淮步履匆匆,“你撞上了?沒事吧?”
待他走進,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祝平安,見她并無異樣後,松了一口氣,“偷了什麼?你又看不見,怎知來賊了?”
這種時候還要貶她一番!
祝平安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手指着地上,“木檻被人偷了,那賊怎麼想的偷一個破木檻。”
......
趙聽淮深吸一口氣,無奈的雙手叉腰,嘴角繃的緊直。
“你說他是不是太窮了,還是偷急了眼?也不對啊,南山堂裡頭比這木檻值錢的東西多了去了,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還是說你這木檻是什麼珍貴木料?”
......窮、偷急眼、腦子有病——趙聽淮。
“你要是腦子不靈光,就别瞎想了,我給你買個豬腦補補。”趙聽淮打斷了她的絮叨,語氣平靜。
“你好端端的罵我作甚!”祝平安聞言,立即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怒道:“真是不識好人心!”
她拂袖轉身,不想再和趙聽淮說話。
“木檻是我拆的!”趙聽淮站在原地,微微側頭,渾身充斥着無力感。
......祝平安腳步猛地一頓,不可置信的轉身,結結巴巴道:“你......你拆的?你好端端的......拆它幹嘛啊!”
這不讓她誤錯了!
趙聽淮冷冷一笑,雙手抱臂,略有諷刺道:“當然是某個瞎子!”他語氣極重,咬牙切齒的,“回回都碰!真怕哪天眼瞎腿也瘸了!賴在我這南山堂不走了!”
......
原來是為了她。
祝平安緩緩湧上一股羞愧和感動,她自動略過趙聽淮的話,主動道歉,“我不知道,你說你做好事還不留名,對不住了。”
“呵。”
趙聽淮轉身就走。
果然,還是把人惹着了。
祝平安一時無措,垂下頭哭喪着臉。
該怎麼哄這位啊?
她憑着感覺往前走了幾步,俯身又去摸了摸那木檻曾經的位置,心緒翻湧。
嘴硬的男人,明明就很善心,偏要藏着掖着,還最毒的戳别人心窩子。
——
“趙聽淮在嗎?”
祝平安撅着嘴坐在桌子前,手中用力的使着石碾,企圖将花椒籽當作發洩物。
聽見有人詢問,她停下來道:“不在。”
趙聽淮剛剛帶着杳娘姐姐出去了。
“你是新來的?”這人頗自來熟的坐到桌子的另一邊,嫌棄的将裝花椒籽的麻袋踢了踢。
他手中搖晃着扇子,清涼的風吹拂過祝平安的發梢,花椒粉被風揚起,她沒忍住咳意,連忙拿着帕子捂嘴,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快别扇了!你不嗆嗎?”
那人微微一愣,忙收起扇子,語氣軟了幾分,“抱歉抱歉,我聞不到氣味,所以......”
聞不到氣味?還有這樣的人?
祝平安眨巴眨巴眼,滿臉好奇。
“我叫江南晨,你叫什麼?”
江南晨!
祝平安張了張嘴,詫異道:“你就是江南晨?”
江南晨這才注意到祝平安的眼睛根本沒有看着他,眸光也不甚聚着,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是我。”他點點頭,輕聲問道:“你看不見嗎?”
祝平安嗯了一聲,在桌子上摸了摸,拿起剛剛被丢下的石碾,又抓了一把花椒籽扔了進去。
江南晨微微挑眉,語氣不複剛剛的朝氣,柔聲道:“即便看不見也沒關系,人不靠眼睛也能活得很好,至少比我強,我雖看得見,卻沒有嗅覺,看得見聞不到才是真的折磨人。”
他神色落寞,拿起一把花椒籽放在鼻腔前深深嗅了嗅,意料之中的什麼都聞不到。
祝平安沒想到他會安慰自己,還拿自己的事情來安慰。
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将這個人與上午來鬧事的人聯系在一起。
兩人端坐在一張桌前,默然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