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附近有間客棧,少東家和我有些交情,要不要我領你過去,今晚在那将就住一宿?”
周硯溫聲詢問,側低頭看向身邊的姑娘,遲遲得不到回答。
他也不着急,亦步亦趨跟在甯秋的身邊,始終保持一步的距離,仿佛方才的詢問隻是破除尴尬的随口一問,有沒有答案并不重要。
兩人并肩而行,耳畔反複回響着彼此的腳步聲,很均勻,很平穩,漸漸地,甯秋心中的緊張、害怕也被撫平了。
她用力抓了抓自己的衣擺,幾度欲言又止,終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倒不是她不想說,而是臉頰又紅又腫,面部肌肉稍微動一下就疼的不行,實在有心無力啊!
“那個......嘶......”
不知過了多久,甯秋自以為做足了心理準備試圖與周硯溝通,剛開口,就牽扯到傷處疼的倒吸一口涼氣,被迫閉嘴了。
淚水瞬間盈滿她的眼眶,将落未落,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止是臉,她的身上也有不少地方隐隐作痛,特别是腿邊藏銀子的位置,打鬥中摔過好幾回,腿上肯定被硌青一大塊了。
“怎麼了?”
周硯聽到吸氣聲下意識問一句。
“沒......沒事。”甯秋磕磕絆絆回話,緩了片刻,那股痛勁終于緩過去了,便繼續道:“你說的客棧是叫福來客棧嗎?我在那定了間房,直接去那吧!”
“好。”
周硯劍眉一挑,驚詫于甯秋早有準備,卻也沒多問。
二人繼續向前走,不到一刻鐘時間就抵達福來客棧了。
現在是晚上,堂内冷冷清清,客棧隻留兩個小夥計輪值。
他們一見到周硯立馬綻放笑顔,殷切地問道:“周爺,您怎麼有空過來?少東家他不在這邊,您要是找他得往裴府去。”
裴員外與朱員外是平州兩富,排名不分前後,分别占據着平州大部分來錢門路,背後有靠山,許多商戶都是依附他們兩家而活。
裴少東家名喚裴華豐,每年五六月份都會出一趟遠門,視察家中産業,他與周硯的相識緣于一場搶劫。
不走尋常路的大少爺路遇劫匪,得路過的前軍爺拔刀相助,脫險後随便一聊,嘿,還是老鄉呢!
這等武力值就是外面的镖局也難找,心思活泛大少爺立馬抛出橄榄枝,沉默寡言的周硯權衡之下同意了,就此多了個好友。
“我不找他,隻是送個人過來入住。”
周硯一側身露出一個渾身狼狽的姑娘,小夥計的臉色頓時一僵,“她在這定了房,勞煩你們帶路,再準備一桶熱水。”
客棧内光線充足,能清晰看見甯秋的慘樣,面上的紅腫更是令人不忍直視。
同行一路因為光線太暗以及身高差距的原因,周硯看到的隻是甯秋一瘸一拐的背影還有淩亂的發頂,倒是沒想到臉會傷的如此重。
察覺到小夥計們揣測不停的目光,周硯輕咳一聲,一本正經解釋道:“這是我表妹,她跟家裡大吵一架跑來投親,天太黑了,她看不清路,腳一滑直接掉溝裡,正巧我路過順手給撈上來了。”
甯秋:“???”
兩個小夥計:“......”
理由實在太荒唐,周硯自己說出口都覺得尴尬,好在他平日裡冷臉慣了,威嚴形象深入人心,兩個小夥計半信半疑,沒一會兒就在心中自動完成腦補,所有的不合理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隻甯秋一人又羞又窘,全程低着頭裝死。
“姑娘家獨身住客棧多有不便,今晚就勞煩二位看顧一二了,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直接到家中尋我。”
周硯雙手抱拳向兩個小夥計拱了拱,對面的人趕忙回了一禮,恭敬笑道:“您說哪裡話,不麻煩不麻煩,就算您不說,我們哥倆也會盡到自己的責任,東家每月按時發月銀,我們要是幹不好,多的是人搶着幹,我們想偷懶都不敢,一不小心,活就被别人搶去了,哭都沒地方哭。”
小夥計說話很幽默,此話一出,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待甯秋跟着小夥計上樓安置,周硯才轉身離去。
走出客棧門,周硯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會兒,腦子裡全是甯秋紅腫的臉,突然理解他娘非要拉他過去時說的話了,可不就是腫成豬頭了麼?
姑娘家都愛美,傷成這副模樣恐怕好幾天都不敢出門了。
周硯輕歎,面上已恢複嚴肅冷淡的神情,看不出什麼,然而他心中的各種想法念頭翻來覆去,終是不忍心擡腳朝平州主街走去。
半個時辰後,他去而複返,親自将兩瓶傷藥送到甯秋的手中。
藥瓶餘溫尚在,人已經走遠了。
甯秋攥緊手中的藥瓶,默默關上房間門,淚水劃過她紅腫的臉頰,洗刷着她孤苦無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