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按在林庭唯的手背上,将他的右手完全覆蓋住,用力地握住了他。而他的左手也被抓住,被迫遠離套筒。
林庭唯握着槍的手被強制性地往下帶,随後扭轉方向,對準了無人的空曠處。
一個陌生低沉的男聲從他身後傳來:“不要拿槍對着人,很危險。”
不是他聽過的聲音,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聲音。
林庭唯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想要甩開緊緊抓着自己的那隻手。
可這人手勁極大,林庭唯被握住的手隻能做出一些小幅度的動作,完全無法掙脫。他選擇放棄掙紮。
況且比起握手,現在有更讓他難以接受的事。
兩人現在的姿勢,林庭唯像是被人從背後環抱住。
他不習慣這種親昵的大面積肢體接觸,盡管衣物隔絕了對方的體溫,可是自己在正被人擁抱着的認知讓他渾身僵硬。
他甚至能感覺到這個人在他耳邊的呼吸。
林庭唯遲緩地側過臉,最先看到的是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這樣的顔色,讓他想到暴雨時的海面。
身後的青年身形高大,他低着頭,眼睛才與林庭唯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林庭唯緊急調整着自己的狀态,他将自己的視線下移,注意到對方左臂上的暗紅色袖章。
袖章上用黑色的線繡着盾牌型的圖案,與西維爾的校徽相似度極高,但圍繞在盾牌底部的那圈文字則與校徽的文字不同。
他花了幾秒,辨認出了那一行小字。
——西維爾學生會。
林庭唯警惕着,他深吸一口氣,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手部的觸覺上。
這人食指、四指指根和虎口上都有繭,卻沒有辻一手上的繭那樣明顯。虎口有繭的人,一般來說,會是體力勞動者。
可這隻手指甲修剪整齊幹淨,除了特定的位置外,其它部位沒有老繭,再看這人的氣質,基本可以排除掉體力勞動者這一說。
林庭唯在極短的時間内分析着。他的視線無意中再次瞟過自己被握着的手。他的食指按在扳機上,而虎口緊緊貼着槍把。
他的内心有了大緻的答案,但是依然有哪裡不對勁。
還有什麼東西,能在這些部位留下繭呢。
諾特利看着這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率先打破了現場的沉默:“緒川會長今天怎麼也有時間來參加狩獵活動。”
他嘴上喊着緒川會長,可是語氣絕對算不上尊重,甚至有一絲的陰陽怪氣。
緒川會長。林庭唯無聲地重複關鍵詞。他今天的運氣真是微妙,能碰到閑得沒事來找他麻煩的諾特利,還能碰到突如其來出現的學生會長。
這能算是運氣好嗎?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面前的會長。
聽姓氏,顯然是東銀人。看長相,想來是混血。
緒川會長這時驟然松開林庭唯的手,順便拿走了那把槍。
他握着槍,拉開套筒,粗略地檢查了一遍槍。在他打開彈匣後,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冷笑一聲,随手把槍抛回給諾特利。
他開口時頗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什麼時候沒有狩獵許可證的學生也能參加狩獵活動了,奧德裡奇,這是你今天代替學院改的規定?”
站在他身側的林庭唯一頓,默默地偏過臉。
他原本以為這位會長會先來指責他這個膽大包天的特招生,畢竟他認為上等人天生就和其他上等人更加親近。沒想到會長直接把矛頭對向諾特利。
“緒川夏也你也太無聊了。”諾特利不再假惺惺地喊會長,他聳聳肩,滿不在乎,“我就是和新來的特招生玩玩而已,學生會什麼時候這麼閑了?”
緒川夏也反問:“讓沒有狩獵許可證的的特招生陪你玩?”
諾特利不屑地冷哼一聲,他倒也懶得和冠冕堂皇的緒川夏也繼續掰扯,整個西維爾,最擅長裝成正人君子的就是緒川夏也。
他的視線轉移到林庭唯身上,越發覺得林庭唯比他想的有意思得多。未來這段時間,怕是不會無聊了。
緒川夏也側身,看向林庭唯,輕描淡寫道:“這麼拿槍很危險,你第一次用槍沒有經驗,以後拿槍的時候不要對着人了。今天沒什麼,以後說不定會有問題。”
林庭唯極輕地嗯了聲。先不說他的推測是否正确,在場的人,隻要視力智力正常,都不可能認為他是無意中将槍口對準諾特利。
緒川夏也是在幫他解圍。
他非常領情地順着台階拾級而下。
面前的學生會長禮貌性地笑着,林庭唯卻感覺這個笑容裡沒有絲毫的真誠,假得出奇。
這和辻一給他的感覺很相似。笑容不是發自内心,隻是一種和善的僞裝。和諾特利這種将惡意擺到明面上的人相比,緒川夏也和辻一顯然更為危險。
正面捅刀和背後捅刀的區别,前者尚可以防備,後者防不勝防。
林庭唯看着緒川夏也胸口處的校徽,盾牌旁的緞帶用的是黃色繡線,這是三年級生的标志。
“學長,”林庭唯不輕不重地喊了一聲,“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庭唯轉身,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鐘錫,繼而朝着狩獵區出口的方向走去。
鐘錫心領神會,立刻跟了上去。
諾特利好不容易找到的樂子沒了,他不爽地冷哼一聲:“這邊看來沒什麼好東西,換個地方。”
站在他身邊的男生跟着他一道離開了。
緒川夏也看着他,一副好死不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