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人投來豔羨的目光。
“還摸嗎?不摸算了。”見她半天沒有動作,祁浮生開口,聲音有點暗啞。
展顔啪得睜開眼:“摸!”正事還是不能忘。
她顫巍巍伸出右手放在冰涼的銅釘上,緩緩開口道:“我希望…我可以早日回家!”
身下托舉她的手明顯顫動了一下。
祁浮生聞言一皺眉,雙手向下洩力,将人放下一半後突然松開手。
“哎哎!”展顔突覺失重,腿都軟了,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祁浮生!你故意的!”展顔對着祁浮生道,卻見面前之人又不說話,臉像被凍住一般,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又氣上了?
***
順着城裡的河道往展府方向走着,展顔晃着手裡的兔子燈,燈左擺右擺,照得她身後的影子也是左擺右擺。
展府上的人方才來報信,說是時辰不早,大姑娘已經回府,讓二姑娘算算時間,也可以回來了。
展顔匆匆應下,但是現在還有一個人沒搞定呢,她邊想着,邊看着走在她前頭的祁浮生。
不知道剛才到底是哪句話得罪他了,這人真是比姑娘還難以捉摸。
她走的快了他就快,她要是不走了,他又會停下來等着。
展顔的注意力都在祁浮生的身上,沒有注意到街巷的角落裡,有一雙怯生生的目光盯着她。
一道黑影突然沖了出來,直接用力撞在展顔的側腰上,随後是一陣透心涼的感覺,自腰以下的部分,被人用混着紅漆的水潑了個遍。
“姑娘!”秋果趕緊扶住被撞得往地上栽的展顔。
展顔是已經被吓傻了,隻看着做壞事的那人拿着水漂撒腿就跑。
是一個衣着破爛的小男孩。
聽到身後的動靜,祁浮生這回總算是回頭,逃跑的小男孩不知道這個走在前面的哥哥是和被自己潑水的姐姐一夥的,一時大意,沒有躲過,被祁浮生伸手揪住了後領。
“别抓我!别抓我!”小男孩掙紮着。
祁浮生語氣陰森森道:“你大可以再動一下試試。”
男孩看着面前的祁浮生,吓得頓時抖成了篩子。
展顔緩過神,深吸一口氣,拖着濕透沉重的衣裙走到小男孩面前,皺眉裝怒道:“為何潑我?”
“姐姐對不起!姐姐你放過我吧!”小男孩哭着。
“好好好,我不會為難你的。”展顔放柔聲音,她最怕看到小孩子哭了,“但是我和你無冤無仇,你要告訴我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小男孩見展顔并沒有生氣,反而是溫溫柔柔地同他說話,相比身後凝視着他的那個大哥哥好多了,于是悄悄挪動腳步,往展顔身邊靠過去。
“姐姐,方才有很多姐姐結伴到我們貧民栖身的破屋棚,說你是壞人,專門貪污朝廷給我們難民撥的救濟銀然後自己拿去買珠寶首飾。對了!她們還說隻要讓你在這個哥哥面前出醜,就可以給我銀子,我看那些姐姐也不像是壞人,就相信了她們。”小男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着,還伸手指了指站在一邊的祁浮生,卻被祁浮生冷着的目光吓得立馬縮回手。
是誰這麼窩囊,想找她的事卻不敢自己動手,反而忽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出手,展顔聞言垂眸思索。
她自認為除了阮芊芊和白瑾瓷,這京城裡也沒有人會這麼恨她了吧,怎麼如今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大堆,聽這小孩一說,展顔唏噓,自己的人品在京城裡怕是又要不保。
“姐姐,我沒有騙你。”小男孩見展顔默不作聲沒有回應,以為她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開口道。
展顔擡起頭,蹲下身用手擦了擦小男孩臉上的灰:“姐姐沒有不相信你。”言罷,她又擡手從自己的發髻上随意取下兩支珠钗,拉過小男孩的手,将首飾放在他的手裡。
“姐姐這——”
“你拿着,先去給自己買雙鞋。”展顔見小男孩光着的腳丫溫聲道,“然後剩下的錢呢你要好好保管好,姐姐同你說,姐姐不是壞人也沒有貪你們的救濟銀,以後要是有人讓你做什麼事情,先搞清楚事情的真假再說,否則你就是在把自己往危險裡推哦。幸好你今日碰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别人,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小男孩聞言更想哭,握緊手裡展顔給的珠钗。
“姐姐你真是大好人!”小男孩道,又斜眼瞄了祁浮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這麼溫柔的姐姐為什麼會和這麼兇的哥哥在一起。
“好啦,快回家吧。”
小男孩點頭,光着腳丫哒哒哒跑遠了。
“你就這麼放他走了。”祁浮生道,他看着展顔濕透的裙擺,“不順着他找出背後誣陷你的人?”
“那還能怎麼辦,他就是個孩子呀,誣陷我的人我自己會找的。”展顔站起身無奈道,取下臂彎上搭着的批帛,用力擰出水。
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疾苦了,上次是在青龍寨的時候。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創造的世界裡,隻有壞人才應該得到罪有應得的懲罰,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無辜的人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走吧。”
展顔轉過身往展府走,手裡還拿着花燈,幸好方才潑來的渾水沒有把燭火撲滅。
***
夜已深,街上也漸趨寂靜,展顔走至展府大門前。
“我走啦。”她對祁浮生淡淡說上一句,擡腳上了石階。
“等等!”祁浮生道。
“嗯?”展顔疑惑回頭。
祁浮生略顯窘迫,指了指展顔手裡的花燈:“那個,不是送我的嗎。”
展顔:“?”
“你之前不是嫌棄它醜嗎?”
“醜是醜,但好歹是一盞燈。”祁浮生又道,“正好我院子門口的那盞燈籠昨日壞了,用你這花燈應付一個晚上,看這兔子笑得歪歪扭扭的樣子,說不定還可以辟邪。”
展顔:“……”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沒見過送了人的禮物還有收回來的道理。”祁浮生道。
秋果從展顔手裡接過兔子燈轉交到安福手裡。
“這下可以了?”展顔道。
“……嗯。”祁浮生回道,目送着展顔進了展府,大門在面前吱呀關上。
祁浮生向安福伸出手。
安福疑惑道:“公子這是要?”
“把我的燈給我。”祁浮生歎口氣。
“哦哦!好的公子!”
凝視着手裡的兔子燈,薄薄的燈紙裡,暖融融紅彤彤的火光搖曳閃爍着,這樣子的兔子燈他還真是從未見過。
逐漸遠離展府,安福跟在自家公子身後,看着公子一路上一直盯着那盞花燈看個不停,一個在他心裡憋了好久的問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公子,咱院子裡的燈籠不是昨個兒剛換的嗎?我記得也沒有壞啊?”
祁浮生聞言手下動作一頓,聲音裡帶着被拆穿的羞惱,沒好氣道:“我說壞了就是壞了,你這月的月銀扣一半,連燈籠是好是壞都分不清。”
“别呀公子!”安福悲催道。
“全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