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落玉突然再見到相處了快二十年的親人,眼睛泛酸,卻又不敢自作多情。
“二哥,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謝臨川在桌子下頭踩住表弟的腳不讓他亂叫,“當然是不放心你。雖然小萍回家了,但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下鄉,媽也擔心你。”
“還有你這頭發……怎麼剪了?”
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
突然被親人關心,又對上二哥溫柔的眼睛,謝落玉想哭得厲害。她想說二哥我想回家,不想在這裡待着,一到這裡連施溫方他們都完全變了。她還想說農活真的好難啊,她幹不好,今天一起床渾身都是痛的,昨天太生氣哭得頭也疼。
可是,那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那本來就不是她的家。
她隻是一個誤入謝家的小偷,偷走了那個女孩将近二十年的幸福生活,還偷走了對方的名字。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小萍,落玉,一看就知道哪個名字對應着更好的生活。
“肉醬面一碗!哪桌的,快點拿!”
服務員在窗口叫人,打斷了他們的叙舊。
謝表弟去端的時候才發現隔壁桌坐的竟然就是施溫方和宋維中,“哎,施大哥,維中哥,你們也在啊!”
“哥,咱們幾個拼一桌呗,都好久沒見了!”
昨天鬧過兩場,施溫方想讓謝落玉自己好好冷靜冷靜,可謝家老二他也不能不搭理,“臨川,你來這邊是公事嗎?”
謝臨川注意到謝落玉緊張的小動作,點點頭,簡單寒暄兩句,拉着一臉興奮的謝表弟坐下了。
“哎哥,你拉我幹什麼?”
真是一點臉色都不會看啊,人家就差把拒絕寫到臉上了。
謝落玉沒有訴苦,也沒有說起跟施溫方他們的矛盾。謝家臨出發前還給了她一筆錢,奶奶給她的遺物也沒有收回去,而是留給她做念想。再沒有比這更寬厚的人家了,她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一頓飯吃得很溫馨,謝落玉完全忽略了後方的施溫方等人,貪戀這一刻的溫暖,卻在最後被謝臨川擊碎。
“對了,家裡情況有些複雜,小萍也得下鄉。媽是想叫她過來跟你一起,我還可以一起照顧你們。”謝臨川看到謝落玉臉色瞬間發白,連忙安撫道,“我是想着讓你們在同一個公社可以,但别在一個大隊,還是有點……”
“沒事。”謝落玉打斷他,扯着嘴角讓自己笑起來,“沒事的,二哥。就讓她跟我一起吧,我畢竟早一些來,會照顧她的。”那是我欠她的。
可你的臉色不是這麼說的啊。
謝落玉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那小萍什麼時候下鄉,是明年那一撥嗎?”
“……她不跟強制下鄉的一起,估計過兩個月吧。”
“……也挺好的,挺好的。”
這頓飯的末尾隻有謝表弟還一個人傻樂,“到時候你們倆都在一塊,我跟表哥還可以照顧你們,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們,别怕麻煩!”
“對了,我們送你回大隊吧,我們有車,剛好還能認認路,以後方便去找你。”
謝落玉拒絕了,“還是不了,我跟其他知青們約好一起的,不能放人家鴿子。”
謝臨川也沒再強求,隻是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厚厚的信封,“媽給你的,怕郵局寄丢了,回家再看。”
謝落玉怕那是錢,又想要那是信,實在沒辦法拒絕。
兩個人把謝落玉送出去一段,目送她跟之前那幾個言辭刻薄的女知青彙合,心裡頭怪難受的。
“哥,小玉是最愛她那頭長發的,剪頭發肯定是遇到什麼事了。”
“嗯。”
“那幾個女知青不會欺負她吧?”
“我們多看看。”
“以前小玉跟施大哥和維中關系很好的,剛才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也不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