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芳的緊張有點過于明顯,導緻黎松也發現了一點不對。
本以為她靠近自己是因為受其他知青排擠,沒想到,是對自己有意思?
沒記錯的話,這姑娘才不到十六歲吧?
黎松心裡打了個突,不自覺往後撤了半步。
還沒成年呢,造孽啊。可别惹上什麼麻煩。
要不是今天鬧這一出,他還美滋滋以為自己是個關心被排擠知青的好人。本來嘛,給盛知青報名下鄉都是金知青媽媽做的,她本人甚至也來下鄉了,也沒占到什麼便宜。甚至連她媽媽準備的下鄉物資都被盛知青拿過來了。盛知青從第一天開始就咄咄逼人,在黎松看來,實在是有點過分。
但他謹記要低調做人,不能給家裡添麻煩,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宋維中心裡一盤算,發現這情況不對,先下手為強,“那小萍,我跟你一組吧!剛好鄒同志受傷了,讓她歇歇。”
可不能讓這個女人跟謝落玉一組,要是欺負她怎麼辦?
這種情況,更不能讓他大哥狼入虎口。
謝何萍詫異擡眼,“我跟你不熟,叫我謝知青。”
宋維中扯開嘴一笑,“哎,别這麼見外嘛,我們家長還互相認識呢。”
謝何萍嗤笑,這回可不是她主動提的了,“那我跟施溫方還有婚約呢,我也沒貼上去要跟人家結婚啊。”
“都是下鄉的人了,還一口一個家裡的。你是還沒長大,自己不會走路,得要家裡喂奶嗎?”
糟糕!
刺激!
宋維中一僵,其他人卻各個瞪大了眼睛。
新人性格這麼刺激?這幾個人的糾紛這麼刺激?
怎麼辦,好怕他們打起來,又好怕他們打不起來。
知青點外頭還有兩個為了看汽車一直沒走的婆子,這會兒兩個人你擠我我擠你,踩在一塊石頭上面沖牆裡看。沒想到哇,晚走一會兒,還能聽到這麼刺激的事。
這必須得記下來,回去好好跟家裡人講。
謝落玉忍不住愧疚,終究是自己搶了她的東西,她最看不起偷雞摸狗的人,卻變成了這樣的人。
施溫方忍着怒氣說道,“謝何萍同志,現在是新時代了,包辦婚姻不算數的。我們都是自由的人,應該自己選擇未來的革命伴侶。”
謝何萍輕佻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我不是沒為難你嗎?别不識擡舉好不好。”
“我不是在謝家長大的,一回家又得下鄉,家裡正天天想着怎麼補償我呢。你信不信,隻要我寫封信,不管你是怎麼個想法,你家裡立刻就會來人,壓着你跟我結婚?”
謝落玉不可置信地看着施溫方,好像過去他無所不能的光輝形象立刻就被摧毀。
怎麼會?
施家下一代,不是以施溫方為先嗎?
怎麼可能連自家親女兒都得放出來當知青的謝家,還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施溫方卻臉色鐵青,仿佛被她這一句戳中了心思。
謝何萍也不管其他閑雜人等也在場,笑着沖謝落玉說道,“我說……落玉妹妹。你不會還以為他在我這裡,也像在你心裡一樣,是什麼無所不能的大英雄吧?咱們都是下鄉的人了,還能有幾分從前的本事啊?”
“沒見我回家這段時間,明明有婚約在身,家裡卻沒讓我跟他正式見面嗎?”
“他在你那裡不可或缺,在我這兒,不算個角色。”
謝何萍明明瘦小的身軀,這時候卻仿佛極具壓迫力,将謝落玉三個人從下鄉之後安穩的假象中抽離,又回到家鄉的動蕩中去。
是。
他們三個會下鄉,正是因為形勢逐漸惡劣,每家都得盡量将孩子們抛出去,以免被人一網打盡。
甚至情況最好的謝家,都得讓謝家老二來這邊當個普普通通的技術員。
他們太沉浸在自己的個人恩怨裡,以為這裡是偏遠的避風港,卻差點忘了,風波永遠不會因為他們逃避就停下。
盛宛君也有些吃驚。書裡可從來都沒寫這背後的事情,她還以為這幾個主角都是後世說的什麼“天龍人”,隻是為了響應政策鍍個金,以後好憑借這機會往上爬呢。沒想到哇,竟然都是被發配流放的。
也對,家裡條件那麼好,安排個普通工作還不是輕輕松松,不是出了意外,誰樂意下鄉吃苦受凍呢?這邊零下二三十度的冬天可不是開玩笑的。
謝何萍餘光看到黎松仿佛有些心驚的樣子,終究是收了渾身的氣勢,又變成一個笑眯眯的可親模樣。
“黎同志,我不樂意跟宋同志他們仨搭夥,我跟金同志換換,跟你搭夥行嗎?”
金紅芳本來還有點怕謝家,聽謝何萍一說,硬是能鼓起勇氣拒絕了,“不行,我也不樂意。我跟黎同志搭夥挺好的,不想換人。”
黎松雖然有幾分意動,但謝何萍也不比金紅芳簡單。兩個人都是麻煩,他能都不組隊嗎?或者,他直接退出做飯隊伍吧?
謝何萍一個眼神就知道黎松到底在想什麼,這個忠誠的人現在還沒對她死心塌地,不能吓到他。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笑眯眯地說,“金同志,那下個月我跟其他人組隊,這個月我跟你學用竈台行嗎?不白要你幫忙,我出這個數。”
謝何萍伸出一根手指。
一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