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山不鹹不淡點了個頭，好像一夜沒睡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在意的隻有立刻把曲澄送出關這件事。

“人造太陽的控制台在主城中央最高的那座塔頂，關掉人造太陽之後備用電源啟動需要十五分鐘時間，這十五分鐘裡世界都是黑暗的。在這十五分鐘裡跑出主城，你就能回家。”

沈瀾山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你讓我把太陽熄滅？”曲澄不敢相信。

但他站在原地思躇，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如果我沒能成功出去呢？”

沈瀾山淡淡地無言瞥了曲澄一眼，已經将想說的話說完了。

不會的。

曲澄從來沒近距離接觸過太陽。太陽升得那麼高，那麼遙不可及。

“那要不……你先帶我去高塔吧。我沒這麼近得見過太陽。”

傅融景睡眼惺忪從房間裡出來，看見正在對話的兩人，問他們正在幹什麼。

“橙子，你們準備走了嗎？”

他看着曲澄身上收拾好的背包，還沒做好告别的準備。

曲澄揚起笑臉，努力讓别離不那麼悲痛。

“我回去也會給你寫信的。”

他和傅融景道别，轉身離開。

怪的是，今天出門時一路上都沒有衛兵在四處遊蕩。兩人尋着方位，幾乎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高塔之下。

門口守衛森嚴。曲澄看着門口站着的兩個衛兵，還有圍繞在高塔周圍随時巡邏的衛兵，他轉而盯着沈瀾山，向他投去懷疑的目光。

沈瀾山還是一樣的鎮定，曲澄猜測他應該有方法。

曲澄已經幻想出沈瀾山赤手空拳沖上去，把四個人一起撂倒的畫面了。

他擡頭看看面前的高塔，它全身塗上黑漆，上面開着幾扇很小的窗戶，仿佛從天空之上壓倒下來。

那個人造太陽，就在塔頂正上方，耀眼地閃光。

他在愣神之際，沈瀾山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了幾顆星星。

他一顆一顆把它們别在自己衣服的肩膀上，曲澄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穿着。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衣服，今天穿着一身筆挺的黑色衣裝，那幾顆星星在他肩膀上格外閃耀。

曲澄大概猜到了沈瀾山在幹嘛。

他沒想到沈瀾山也能想出這樣的馊主意。

沈瀾山打算裝作這群人的頭領，就這麼走進去。

“你打算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去？”曲澄指着他肩膀上的星星，“他們怎麼可能會信？”

曲澄呆在原地。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确定自己剛剛沒看錯。

“你有什麼好方法嗎？”沈瀾山問他。

曲澄伸手指着那邊極高的窗戶：“從那裡爬上去。”

“除了門口守着的那兩個衛兵以外，還會有衛兵每三分鐘會巡邏一圈，三分鐘沒法從這裡爬那麼高。”

曲澄探究的眼神望向他，他随後又淡淡補充：“我也不行。”

“哦。”曲澄意味不明地哼哼笑了一聲，笑夠了之後，依舊覺得沈瀾山的計劃離譜。

向來靠譜的人忽然想出了一個不靠譜的主意。

然而還沒等他再勸勸沈瀾山放棄，沈瀾山就已經從他們藏身的房子後走了出去。

曲澄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慌張地急忙在他身後跟緊。

他用手攥緊了沈瀾山衣服的一角。

沈瀾山沒回頭看他，若無其事邁着步子靠近衛兵。

曲澄一邊感歎沈瀾山心裡素質強大的同時一邊心驚膽戰地企圖把沈瀾山拽回去。

他在沙漠上時就見識過了沈瀾山的巨大力量，光靠拖根本無法讓他回心轉意。

曲澄正以一種看着扭曲的姿勢跟在沈瀾山身後，面目猙獰。

“大不了不用這種方法，我換一個方法出……”曲澄掙紮。

雖然曲澄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但是沈瀾山還是覺得煩了。

他反手扯開了曲澄拉着他衣擺的手，将他整個掌心握緊在手心裡。

曲澄忽然感受到兩人手心觸碰到一起的溫熱，人愣住了，瞬間老實了不少。

沈瀾山的掌心滾燙的，拉着他往前走，帶着勢如破竹的姿态。

曲澄戰戰兢兢擡頭看，守在門口的衛兵一絲不苟望着前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往門口走的兩人一樣。

越靠近門口他的心跳得越快，心跳聲簡直震耳欲聾。

曲澄等着自己和沈瀾山随時被叫停。

但是沒有。

兩人就這樣順利走進門裡。

兩人站定後，曲澄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又重新把沈瀾山打量一番。

突然腦海中蹦出了沈瀾山站在關口前替他隐瞞放他過關時的那一幕，這是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沈瀾山在耍他。

”你本來就是這的衛兵吧！”曲澄瞪着沈瀾山的眼睛。

沈瀾山看着曲澄充滿飽和的情緒的那雙眸子，裡面好像潛藏着一個小世界，他隻覺得好笑，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松開。

沈瀾山輕笑一聲背過身去往前走，逗他似的留下一句：“還不算太笨。”

曲澄望着沈瀾山的背影憤憤不平，但又無可奈何。

他的心仍舊劇烈地鼓動，在空氣裡躁動不安地跳。曲澄握了握自己的掌心，裡面還殘留着沈瀾山松手時那一刻的餘溫。

這種感覺很奇特，曲澄發現自己很少和别人手拉手。

第一個是明叔，第二個是許花，第三個就是沈瀾山。

相處久了，曲澄覺得他也不再隻是一張白紙，這張白紙之上被人刷上一層淺淡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