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愣,随即爆發出一陣哀嚎。
經理笑笑,好像就是在故意逗他們:“隻是放三天假而已。”
他頓了頓,笑容更甚地補充:“老闆說帶薪休假。”
哀嚎變成了歡呼。
傅融景覺得自己攤上了世界上最好的老闆。他感動得吸了吸鼻涕,找經理借了一個手電筒,打着燈從工廠摸黑往家的方向趕。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息,于此同時傅融景還聞到一股辨别不出種類的味道。
他和一群同事一起走出大門,然後分道揚镳,一條路上人越走越少。他走到家門口時天才慢慢亮起來了。
傅融景突然想起了曲澄,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順利出關。
随後,他打開了一包袋裝蔬菜,機械地在嘴裡咀嚼,然後上床睡覺。
隔日,關口前動亂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同時,傅融景也第一次在主城裡聽到了一些有關外面的消息。
他不喜歡主城的這些人。
他們并不了解主城以外的世界,草率地将他們之外的所有人定義為劣等的生物,他們不知道其他人的痛苦就妄下定論,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個人主義的冷漠生物。
G區仍舊沒有食物運送進來,不僅如此,現在甚至連水都快要沒有了,那裡已經成了瘟疫的培養皿,每天都有無數人從中死去。
瘟疫已經蔓延到了主城之外,主城人似乎終于感覺到了生命安全被威脅,他們害怕了。
昨天趁着降日的那十五分鐘,無數人企圖沖進主城。
百分之八十的人被當場處決,剩下的那些孩子老人被抓進監獄裡。
傅融景眼前浮現出曲澄的臉,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昨天出現的異象一定和曲澄有關系。
他匆匆披上一件衣服,跑去主城關口。
那裡不知道為什麼圍了一群人,傅融景拼盡全力擠進去,發現現場甚至還沒來得及處理,就像是在曝屍刻意警告所有人一樣。
地面上有些地方被炸得焦黑,周圍全是人的殘肢斷臂,還有破碎的身體。
血已經涼透了氧化了,棕紅色一灘撒在地上的每一個角落,腐臭味撲鼻而來,傅融景内心惡心,差點吐出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圍在這裡。
看見這畫面,傅融景首先想到的是以前他哥帶他去過的屠宰場。
他探着腦袋往裡看,除了最近的幾個屍體他什麼也看不清,但他又不敢踏進去。
這些腦袋上無一例外都糊着血,面色驚恐。
傅融景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他隻覺得被這些眼睛盯着,灼灼的目光像是在審判。
他想逃。
然而身後也已經圍滿了人,他退無可退。
身邊站着一位大叔,他嘴裡一直念念有詞,但在喧鬧的人群裡傅融景聽不清他口中在念叨什麼,傅融景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是在找人,正在祈禱。
傅融景看向他,問道:“你在找人嗎?”
大叔反應兩秒才意識到傅融景在和他講話,大叔身子沒動,眼珠瞥過去,眼眶裡露出大塊眼白,從鼻腔裡哼出一口氣:“我怎麼可能會有城外的朋友?”
他反問時語調尖銳,刺得傅融景耳膜發燙。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又一次低聲罵了句什麼,這次傅融景終于聽清了。
“這群牲畜遲早要把外面的瘟疫帶進來。”
傅融景聽見這句話時就條件反射地反駁,甚至沒有經過大腦:“那你還敢站在這裡,不怕被瘟疫感染變成畜生在地上爬?”
男人的眉立起來,提高了音量反問他剛剛在說什麼。
傅融景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直接說出了口,他沒多做停留,轉身就跑,不給那個男人一點點傷害到他的機會。
曲澄托人把傅融景的信送到G區去,在這個艱難的時期,主城人依舊可以在各個區之間暢通無阻地遊離,就仿佛瘟疫隻會感染到低劣的城外人,而他們主城人就會毫發無傷一樣。
曲澄早就學會不去想那麼多,隻要信還能寄去就一切都好。
傅融景後悔沒給他哥送點水,現在木娃生死未蔔,曲澄生死未蔔,他一個人,在孤立無援的主城裡,面對着未知的未來而惴惴不安……
傅予傾坐在公司的辦公室裡,透過極高的大廈的窗戶看見窗外一點點落下的太陽。
他大腦發昏。
他的身體已經瘦削得像是一張紙。
傅予傾望着落下的太陽呢喃,仿佛在看着他即将逝去的生命。
他用右手打開自己手邊的一個抽屜,抽屜裡擺着好幾隻藥劑。
他拿出其中一支打開包裝,攤平自己左臂找到血管将整支打進去。
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傅予傾保持注射的姿勢沒變,隻是用眼睛斜了一眼門口站着的又一次沒敲門就進來的秘書,沒什麼起伏地說道:“你是豬腦子嗎?我和你說了多少遍先敲門再進來。”
秘書好不容易喘上氣,沒有理會傅予傾照例的刻薄,隻是道:“老闆,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