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澄震驚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看向沈瀾山的眼神似乎在等他額外再說些什麼。
沈瀾山一如既往保持緘默,自己先一步走出了房間走向電梯。
曲澄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跟在沈瀾山身後出門。
他不由自主地将現在的沈瀾山和他第一次見面時的沈瀾山作比較。
确确實實很不一樣了。
曲澄一開始覺得沈瀾山像一個設定好的程序的木偶,隻會為了自己的終極目标努力,不對身邊的其他任何事情眷戀。
曲澄很煩這種人。
現在看來,沈瀾山像是被人注入了内芯一樣,變得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坐在機車上,曲澄摟着沈瀾山的腰,聽耳邊的風聲吹過。
他原本正在發呆,突然聽見了沈瀾山的聲音。
“你做夢的時候一直在喊你哥……”
曲澄大概想不到自己會把夢裡看見的都說出來,訝異地啊了一聲,随即有些苦澀的笑:“我哥就是因為瘟疫死掉的,剛剛看見躺在手術台上那個人的時候,我就想起他的臉。”
沈瀾山聽出了曲澄那句話下面濃烈的壓制住的情緒。
他也一直能感覺到現在的曲澄和第一次見面時有些許不同,此時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親人的離世是一個人一生的陰霾,更何況此時的曲澄僅僅十七歲。
沈瀾山見過一個又一個的人在他身側倒下。
一個人的生命有限,但是彙聚而成的時間長河永遠奔騰不息。
那些死去的人一遍遍告訴沈瀾山。
死亡是每個人必将走向的歸宿。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
“你見過花嗎?”沈瀾山突然問他。
曲澄昂起腦袋想了想。
他沒見過鮮花,那種東西是奢侈品,應該大部分的人都沒見過。曲澄隻在許花給他讀過的繪本上見過畫出來的花。
已經打敗了世界上大部分人……
曲澄實誠地搖搖頭:“沒見過。”
“花是很美麗的東西,但又很快就會凋零。很多人都認為種植這種東西隻會浪費資源,因為它們終将死亡。他們忘記了鮮花将絢爛帶給世界。”
沈瀾山難得的說了很長一串話。
他試圖安慰曲澄,但顯然曲澄聽得雲裡霧裡。
沈瀾山的餘光能看見曲澄的一點點側臉,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車廂裡時為什麼要救曲澄——
翻找背包的時候發現自己剛好帶了一份防護服,曲澄又是因為他的失誤被關進車廂裡的,于是就順手救了。
陰差陽錯,緻使他們今天坐在同一輛車上,疾馳在夜色中。
曲澄正在發呆,腦子裡想着許花的臉,發現在記憶裡他的臉逐漸模糊了。
這時聽見沈瀾山又一次突然開口:“等你十八歲,我送你一束花。”
曲澄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花賣得很貴吧?你那麼有錢?”
他頓了下,沒等沈瀾山再開口說什麼就已經暢想未來:“那你以後能不能送我一束有香味的花……等我們走出地下城,我一點在那片沙漠上種滿鮮花。”
陳折走出大廈,看着眼前漆黑的深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罵誰。
工資是幾乎沒有的,人是要在各個區亂跑的,班是一定要加的……
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心裡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G區血腥的場景見得多了,陳折習慣性地窩在一個小地方,連家也是這樣。
他其實有錢租一個更大的房子,但在這個二十多平米的房子裡他才能感受到安全感。
他站在家門口正低下頭準備掏家門鑰匙,猛地察覺到後頸一涼。
刀刃正抵着他的動脈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陳折已經開始後悔和沈瀾山合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身後的人道:“許言,把刀放下。”
“你現在在幫沈瀾山做事?”許言拿着刀子的手沒有移動。
陳折通過自己的異能,能夠察覺到許言紊亂的心跳和身上殘留的沈瀾山的味道。顯然前不久幾人應該剛剛打了一架。
他暗罵許言陰魂不散,也不管那把刀是否正威脅着他的要害,笃定許言不會下手一般,陳折一個翻身扣住了他的手腕。
許言倒還真的沒動,輕易讓陳折掙脫了束縛。
“我沒幫他。隻不過他要做的事情剛好和我要做的一樣。”說完又睨了許言一眼:“本來加班就夠煩的了,别擋道。”
許言眼中的世界正在被颠覆。
很早以前搖籃就被分為兩派,一個是以沈瀾山為代表的少數派,在地下城建立之後,他們仍舊尋找着回到地面的方式。
而多數派堅定地希望人類文明能夠規避風險,留在地下。
毋庸置疑地,許言是多數派。
他不理解為什麼沈瀾山那麼心心念念要推翻已經建立的世界而偏要去探索另一個。
直到現在,瘟疫蔓延,以及他剛剛才從林靈口中得知的另一個更大的麻煩,他猛地發現他所看見的僅僅隻是世界的一角。
林靈在為水庫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于是他才從林靈身邊溜走,跑了出來。
陳折懶得理他,準備摔門而去。門要合上時許言又犯病一樣抓住他的門。
“你到底要幹嘛?!”陳折眉頭緊皺。
“你要去哪?”
陳折不耐煩回答:“G區G區。大爺,你要和我一起走嗎?快回你的搖籃去吧。”
陳折說完就準備趕客睡覺,結果驚悚地看見許言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要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