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曲澄的姿勢,沈瀾山降落得已經要優雅得多。
風将他和曲澄的衣服在空中吹得呼呼直響,曲澄一副決心赴死的樣子,眼睛閉得死死的,身體僵直倒在半空中往下墜。
隻要他睜開眼睛看,就能看見在空中逐漸墜遠的列車的尾迹。
沈瀾山看見他僵屍一般的樣子,既覺得好笑,同時也知道這樣下去他們一定都會被摔死。
他在半空中換了個姿勢,加快了墜落的速度,到了曲澄的身邊。
風聲太大,沈瀾山的呼喊聲曲澄聽不見。
曲澄認命地不肯睜開眼。
沈瀾山最後隻好伸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曲澄感覺到滾熱的觸感,顫抖地睜開眼睛,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黃沙和空氣中的溫熱,再一轉頭,看見旁邊的沈瀾山。
他把沈瀾山當救命稻草,沈瀾山一抓住他,他就反手抓得更緊,兩人的距離縮得越來越小。
離得太遠就聽不見聲音,曲澄在極度驚恐下更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沈瀾山推落下他之前忘了這茬,現在他隻能像他們第一次進入地面時一樣。
沈瀾山将額頭與曲澄的額頭相抵,迫使他能直視着自己。
曲澄用力抓緊他的衣服,聽見他說:“曲澄,聽我說。”
曲澄瞪大了眼睛看他。
沈瀾山用指尖摩挲曲澄手腕上那個新出現的胎記。
他總是在賭,一次一次把賭注下在曲澄身上,去押一個可能。
“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沈瀾山呼吸中夾帶着溫熱,伸手放在曲澄的眼睛之上。
話落,曲澄聽話地閉上眼睛。
他的眼睫毛都止不住顫抖。
最開始他隻能感覺到自己在近乎絕望地超速下降,他甚至都快要感覺不到自我。
他不明白沈瀾山莫名其妙要他去感受些什麼,他也沒敢低頭看,但是猜到自己應該離死也不遠了。
他的上方是剛剛跳下來的列車,現在他正在發燙的空氣裡墜落,而熱量的來源是下面無窮無邊際的沙漠。
他好像已經降落在了沙漠上,在沙漠上漂浮,帶動着表面的沙子一起飛舞。
周圍的熱浪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他的周圍變得沉寂。
曲澄從沒有這麼清晰地感受過這個世界。
比他曾經用肉眼看得要更加清晰,他知道沙漠上有多少粒沙子,感受到晶石中蘊藏的能量,甚至察覺到沙面其下魚的遊動。
沈瀾山不知道此時曲澄看到了什麼,他隻知道兩人離墜地隻剩下最後一段距離。
他翻身,握緊了曲澄的手腕,将他整個人護在自己的上方。
總不能真的讓曲澄死了……沈瀾山留有後手。
他從口袋裡翻出一個小黑盒子,還沒将盒子打開,在他們身下不知何時沙子聚成一個小球。
那個小球越膨脹越大,最後将兩人整個包裹住。
沙子裡不是實心而更像是一團水,兩人可以在沙下毫無阻礙地呼吸。
曲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停下來,但是卻沒有痛覺,睜開眼睛,發現了包裹着自己的這個球。
陽光從沙子外透過來,打在他和沈瀾山臉上都是明黃色。
曲澄側臉看了沈瀾山一眼,伸手戳向那個球。
沙球的邊緣一點點脹大,最後讓曲澄成功把手伸了出去。
他意識到這團沙子竟然能夠随他的心意而移動。
他又伸出一隻手,沙球上也探出一縷沙子,和曲澄的指尖相碰。
他想讓沈瀾山看自己的發現,于是撇過頭去望他,頭發柔順地随着他的動作而晃動。
沈瀾山眼前,曲澄的笑臉就這樣撞入其中。
沈瀾山愣了下。
曲澄發現他一副早就了然的樣子,結合他之前讓曲澄好好感受的話,沈瀾山好像在推他下去的時候就知道了他有這樣的能力。
“你又早就知道了?”曲澄拔高語調。
沈瀾山不僅不回應他,剛剛還落在他臉上的視線此時也挪走了,不知道在看哪個方向。
曲澄不爽,伸手要推他,張開嘴巴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身邊的沙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松松散散地凹陷下去,從遠處蔓延到他腳下。
耳邊突然傳來沙子被撥開的炸響。
沈瀾山眼疾手快扯着曲澄護到自己身後,沒注意到碰到了他那條受傷的胳膊。
曲澄痛得想慘叫,但是此時又不敢發出聲音,張着嘴跪倒在地。
那條巨大的身上泛着流光的黑色醜陋扁頭魚将自己的口腔張到最大,露出了裡面排滿密密麻麻牙齒的下颚,準備一口将沈瀾山吞下。
沈瀾山不知道從哪裡掏出的一根鐵棒,看準時機插進它的口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