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電視裡,電影裡才存在的場景,隻存在于書中和過去的古代世界,一個完全背離了她的認知以外的時空。
這看起來是一個很平靜的村子裡,散落着幾座黃泥和木頭混在一起建造的屋子,耳畔還能聽見她的雜草叢生的小院子裡傳來的蟲鳴,和外面不知哪裡來的零星的犬吠聲。
關月腦子完全停止了轉動,她能聽見自己胸腔裡那顆心髒快速跳動的聲音,但她完全失去了向前一步的勇氣。
這、這是夢吧……
關月最無法相信的不是眼前的畫面,而是她自己。
她伸出手,手掌粗粝的繭子和紋路在提醒着她,這不是她的手,即便她是個理工女,平日裡也有下去車間裡幹過活,也不會擁有這樣一雙手,而且這雙手比她大得多,指尖是尖尖的,她的手指明明是圓而鈍的,根本沒有這麼修長。
她顫抖着用這雙手去摸自己的臉,自己的頭發,完全、完全不是她的臉,她的頭發。
關月聽見自己喉嚨裡溢出的沙啞的聲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不,這不是她的聲音。
不、不……
關月倒退着,回到了那張床上,她哆嗦着躺了回去,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是夢……
不知是她受到太大的驚吓,太累了,還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她在昏昏沉沉中真的睡了過去。
夢中,她看到她和女人一起坐着車,往郊外的陵園而去,那個男人也跟來了,在駕駛座上,女人和她坐在後座上,她們從來沒有這麼和睦的坐在一起過,她能感覺到女人溫暖的手握着她,她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麼……
“别……别走!”
關月一下子醒了過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所見的還是昨晚的那一切。
她幾乎可以确認了,她來到了另一個地方……不,是另一個時空,甚至不是她自己的身體。
她本身是有近視的,但現在她卻能看清站在她窗台上小鳥羽毛上的紋路,能看清它用鮮紅的喙清理着身上的亂羽,她就這麼靜靜地,像死了一樣躺在床上。
直到饑餓再次将她喚醒。
……做夢也要這麼真實的嗎?
關月自欺欺人地想道。
會不會餓死了就能回去了?
關月聽着自己肚子發出的叫聲,還是一動不動。
她看着窗台的日色一再變換,饑餓已經變得毫無感覺,她又睡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的早晨。
關月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在饑餓的驅使下,她已經去廚房裡找了吃的,那真是比老鼠關顧過的米倉還要幹淨,她望着那空空如也的米缸,心想,就算有米她也不會煮,大概隻能生吃了吧。
要不拔點草根啃一啃?
關月盯着那土腥氣十足的雜草,到底還是沒有勇氣放進嘴裡。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家門口,望着屋子外走過的一雙雙腳,腦子裡一陣一陣閃過念想。
想的東西太多、太雜,到最後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看見對面屋子的門打開過幾回,聽見有孩童的聲音,聞到過草木、食物的香氣,一度覺得自己會做入室搶劫的事,但終究還是心灰意懶地坐在院門坎上,像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曬着太陽死去的話,應該會成為一具幹爽的幹屍吧。
關月感覺有人擋住了她的陽光,不過她沒擡頭去看,應該說,她連扭頭的力氣都沒了。
“啪!”
來人一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關月感覺自己都要暈過去了。
但在暈過去之前,那人将她拎了起來。
“怎麼回事?你這幾天在幹什麼?”來人還是個大嗓門。
關月眯起眼睛看,是一個長得很健碩的女人,眉毛濃黑,鼻頭圓鈍,嘴唇往下撇,兩道兇狠的法令紋顯露了出來,看得出來她似乎有些生氣。
是認識“她”的人?
關月微張了張嘴,“餓……”
“啊?”女人身後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穿着鮮亮些顔色的女人道:“前天我們不是說好在村口集合的嗎?你怎麼沒去?姐幾個還以為你自己去哪裡找到好活路去了,還沒叫上我們,金蘭都有點不高興了,今天來找你,怎麼就變成這死樣了?”
“就是就是,”又一個高瘦的女人道:“今天去不去?包你吃的肚子溜圓!”
關月眼睛一亮,精神也來了,腳也站得穩一些了,她定了定神道:“去哪裡吃席嗎?還是有人請……”
“哈?”金蘭詫異地睜大了眼。
“你在說什麼?”兩個跟班異口同聲地道,“你該不會真的餓昏頭了吧?”
她确實是餓昏頭了,但也不至于餓的傻了,她看着她們,問:“那我們去哪吃?”
金蘭忍無可忍,一拳打上她的頭,吼道:“我們的規矩都忘了嗎?吃飯不給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