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淩君也是半信半疑,他們父子倆經曆了太多變故,好不容易搬離了原來的樊籠,找到一個新的住處,卻不想對面還有一匹狼等着他們,這間屋子當時是他找到最便宜的,他和兒子又累又乏,隻看着這屋子還算整潔幹淨,便付了錢租了下來,那東家一收到錢,才說讓他們小心些對面的鄰居,還說她要和鎮上的女兒女婿一起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宜點給他們了。
程淩君問小心什麼,東家卻支吾着說是太過吵鬧,他們喜歡安靜受不了雲雲,等他再問,東家就趕緊腳底抹油走了。
而等他們搬進來後,對面的流氓就像聞到肉的狼湊了過來,嘴裡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調戲着他,一雙眼冒着猥瑣又下流的光,叫他和小光煩不勝煩。
隻住了一個月,他便想着要不再找個地方住,隻是再搬,必然是要搬離這個村子,不然怕甩不開這流氓,但他又有些舍不得這裡柳娘子的私塾,這柳娘子寫得一手好柳體,又是個秀才出身,為人嚴謹端方,小光在她手下學些東西受益不淺,他實在猶豫了許久。
卻在這猶豫的當口,發現對面人已經幾天未出現在他面前了,才叫他有些驚訝。
而在他聽見她和另幾個流氓的對話後,心中更是震驚疑惑,這流氓莫非改了性格?難怪一直閉門不出,也不和其他無賴一起耍混,這是為何改變的如此突然?叫他有些擔憂,疑心有詐。
眼見的關月搖搖欲墜,他還是從家裡多拿出了一碗飯,見她吃得狼吞虎咽,又似乎不是作假,隻是這一飯之恩,又讓這流氓纏上了,他也是開始後悔。
但現在這情況……
程淩君并非鐵石心腸,他看得出這女人在他面前,再無以前的醜陋猥瑣,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真誠,他能聽出她的聲音裡的急切,隻是過去的經曆和現在的境況,讓他不得不冷硬起來。
她似乎忘記了過去對他的騷擾,這真是奇怪了。
程淩君等了許久,對面的屋門始終沒有動靜,他不過就說了幾句曾經也說過的重話,那女人也聽進去了?
他低頭看了看那兔子,頭上的血看起來還挺新鮮,确實是剛死不久,但要說真是她自己打的,他又有些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流氓無賴老是大話連篇,吹牛吹到沒邊,要他立刻相信她說的,沒那麼容易。
程淩君已經不是未出閣的小子,女人說的話在他心裡是必須打個轉的,大槐村是很少人養兔子的,大多都是養雞養鴨,他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隻有一家人是養了兔子。
離大槐村最近的鎮子起碼要一個時辰才能到,即便關月買了兔子趕緊回來,也沒這麼新鮮,如果不是她買的,那很可能是在大槐村裡偷的,對于每個養牲畜的村民來說,他們一定會記得自己養了幾隻兔子,他隻需要去看一看那兔子是不是和這隻一模一樣,以及那個兔子的主人有沒有發現少了兔子就行了。
當然,不排除關月可能是買了活兔子,到了村裡才将兔子砸死給他,要證實也簡單,這個時間活動的村民不少,隻要關月從村口進來,就會被很多人看到,去問問他們關月回來時的方向和身上攜帶的東西就明白了。
程淩君将兔子放好,便出了門。
他出門本來是要接小光回家的,沒想被關月耽擱了一些時間,不得不加快腳步,來到村西口柳娘子的家,柳娘子家比村子裡其他人家要好一些,蓋了屋瓦,還用青磚鋪了地,她此時正推開門,身後幾個矮蘿蔔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柳娘子年過四十,發髻梳得一絲不苟,兩鬓有些發白了,眼眉帶着點肅厲之氣,她是個嚴格的老師,即便再調皮的學生,在她手下都不能不聽話,程淩君将小光送到這裡,也是不怕有别的學生欺負小光。
他看着每個學生都恭敬地和柳娘子拜了别,才往外走,這裡的學生都是村子裡的孩子,大多數都可以自己回家,有些皮的,還會和其他孩子在村子裡玩會兒再回家,他的小光卻不會,他并不和其他同學一起玩耍,隻是第一時間搜尋父親的身影。
小光看見他的身影便兩眼發亮,還是壓抑着興奮先和老師行完禮,才緊緊跟上來,黏在他腿邊,親昵地和他牽着手。
程淩君看着自己兒子,心軟的不可思議,他摸了摸小光的頭,道:“今天怎麼樣?”
“新學了幾個生字,果……珍,李……柰……還教了幾句新詞,”黎光手指比劃着,臉上透着紅暈,“我都學會了,老師還誇我了!”
程淩君憐愛地看着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兒子,他的兒子黎光才不過五周歲,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但以前在家中卻很少有這麼高興的模樣,總是悶悶不樂,話也很少說,不愛哭不愛鬧,常常被人忽視,他在那時又陷于家中瑣事以及與前妻主的争吵矛盾中,連自己親生兒子的異常都沒有注意到,等到發現一切都無可挽回時,他才真正驚醒,果斷将孩子和自己從那個牢籠中掙脫,離開了那個泥沼。
他不後悔将小光帶到這個偏僻的小村子,隻後悔沒有早點離開那個窒息的家。
早點離開,小光應該也能早點露出這樣開懷的笑容了吧。
但即便這樣,黎光也對其他人抱有戒心,不太願意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程淩君也為了讓他和其他孩子多接觸一些,才将他送到這裡學習,想讓他恢複成無憂無慮的樣子。
現在看來還是有一點效果的,要是能不離開這裡就好了,程淩君垂下眼眸,為了孩子,他也要把這件事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