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王大姐道:“我也聽說了,都和金蘭她們決裂了,還因此差點被打死,害,你說這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可程淩君能清醒地感覺到,他們的思緒并不全繞着關月最近的變化上,而是在他身上,隻是他不說,兩人不好說。
繞了幾句,王大姐是最沉不住氣的,她微微探前一點身子,聲音放低,道:“小程啊,那個,不是王大姐喜歡八卦,就是好奇,那關月怎麼就變好了呢?”
“許是想通了罷,”程淩君随口道。
關月失憶的事村裡的人大多都是不知道的,他也不好随意說關月的秘密,這些村民雖然喜歡嚼碎嘴,但心地是好的,程淩君幾次讓他們幫着去古屏鎮上采買過東西,就是有時候愛刨根問底,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王大姐抓耳撓肝了一會兒,又問:“那關月和你……”
“她讓我幫她去鎮上做點事,”程淩君點了點腳下的袋子,道:“大姐你不是看見了麼?”
“是看見了是看見了,”王大姐正襟危坐了一下,又問:“她好像對你還不錯?”
“啊?是嗎?沒有吧,”程淩君打馬虎眼,一臉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王大姐和牛叔見他這樣,也就不敢繼續追問了,他們雖然好奇,但畢竟是男女私事,問問還好,總不能亂說,尤其是程淩君,村裡人對程淩君的事感興趣的很多,但大家都不敢問,最多是旁敲側擊一下,嗅一嗅就行了。
程淩君當然是知道他們想問什麼,也知道他們不會多問,被他這軟釘子碰了就不敢問了,他在村子裡大多數時候都這樣,開始搬來的時候更是如此,他能感覺到大夥對他帶着一個孩子獨自離家的原因很好奇,可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問,也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
那時他非常虛弱敏感,哪怕僅僅隻是外人的奇異的眼神也難以忍受,于是大多時候都是和黎光一起悶在家中,好在後來漸漸恢複過來了,芮村長也主動來靠近他,給他提供了一些幫助,也算是度過了最難的時期。
現在程淩君再面對這種目光和虛掩的言語,自然也不會像當初那般難受,應對起來也更得心應手,他仍然不想被旁人探究太多過往的不快,倒不是多麼害怕那些閑言碎語,也是因為不想再次觸碰那被塵封的傷痛。
那他現在再次出現在這裡,又是因為什麼呢?
程淩君下了車,古屏鎮有兩條主要街市,東街和西街,東街大多是齊整的商鋪和酒家,西街則是流動淩亂的攤販為主,兩條街就在隔壁,常常能在東市聽見西市的叫賣聲,也能在西市看見往來東市的賓客。
程淩君在東街下了車,王大姐和牛叔都去的是西街,他們和他告了别,交代讓他事情辦完去西街找他們後,便驅使着馬車走遠了。
程淩君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行動。
其實離開的也不算很久,這兒撲面的氣息還非常熟悉,讓他一下子想起還在這兒生活的場景。
但很快這種幻象便消失了,他發現自己無法沉溺其中,哪怕隻是簡單的想起一些很普通的畫面,也會讓他的心短暫的刺痛一下。
幹脆不想了,他來這裡是為了解決關月的面薯的,那一袋子面薯還是挺重的,牛叔幫忙把車趕到了目的地附近,程淩君隻需要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了。
這條路他很熟悉,閉着眼睛都能走,很快,他到了一家店鋪前。
程淩君擡起頭,看見那匾額寫着:屈氏糧行,四個樸素的大字,這個店面也是不是在東街的正中心,店面不大,裡面放滿了貨,堆放的有些淩亂,地上也是鋪着薄薄的粉塵,一個男人正在打掃着地面。
見程淩君的腳步停在了他家店門前,男人立即擡起頭,滿面都是笑,“請問有什麼……淩、淩君!”
男人的聲音在喊出名字的一瞬間有些破音,程淩君趕緊做出小聲點的動作,男人放下掃帚,走前幾步,抑制着激動道:“你,你回來了?!”
男人的動作引起店内女人的注意,女人放下手中的貨,擦着手,由于男人擋住了程淩君的臉,女人一時間沒看清,嘴上喊道:“老何,是、是客人來……是——啊!”
老何一下子掩住了女人的嘴,低聲道:“行了行了,别那麼大聲,你看誰來了。”
程淩君笑道:“屈娘,是我。”
屈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張着口,結結巴巴地道:“小、小程,你回回來了?黎……黎光呢?”
屈娘是個結巴,說話慢一些還好,一說快了,或是激動了,便會這樣,程淩君拉着他們的手,往裡走,邊走邊道:“是我,别聲張,小光不在這裡,就我一個人來的。”
老何是個跛子,程淩君攙着他慢慢往前,見到程淩君太過激動,他還不待走進店裡,馬上問道:“小光他去哪了?你又去哪了?我們倆口子還以為你們出事了,哎呀謝天謝地,你沒事太好了,你這是……要回來嗎?”
程淩君發生的事他們都有所耳聞,但并不清楚實際情況,程淩君知道他們的着急,寬慰道:“小光也沒事,我這次隻是來找你們的,别擔心。”
“你……不是回家?”
“不回,”程淩君笑,“我的家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