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在一陣刺耳的喇叭聲中,兔子艱難地睜開雙眼,完好的前爪撐着壓倒的一片雜草站了起來,路燈耀眼的光穿過縫隙打在它迷茫的臉上,毛發被照得橙黃一片,黑色編織繩串的項鍊此刻還松松垮垮挂在脖領上,吊墜表面被劃了幾道淺淺的印記,粗略看去并無異樣。
它這是在哪?斐苡呢?
記憶斷層了,年年小心翼翼地從灌木叢中探出腦袋,眼前的景象陌生中帶着些熟悉的感覺。
兔子的體型較小,外界的事物對它而言都如此龐大,此刻它才真正意識到斐苡口中強調的外面世界的“危險”所在何處。
年年屏住呼吸,鼓足勇氣跳下了綠化帶的台階。
後腳接觸地面的瞬間疼得它哀嚎一聲,身體失去平衡向前栽倒,接着小臉着地,翹起的鼻頭被迫當了刹車片,血珠從蹭破的地方滲出。
來不及難過,年年迅速爬起身,前爪抓着地面飛快向後退去。
狹窄的視野被好似曠闊無際的瀝青路面和黑灰色巨型輪胎所占據,内側車道上的每輛車幾乎都擦着它呼嘯而過。
時值晚高峰,車流如織,汽車尾燈在疾馳中劃過一道道紅線,年年緊張地昂頭四處觀望,毛茸茸的身子瑟縮地靠着灰色的台階,已經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
一大股草香味竄入鼻間,年年餓得肚子咕噜噜叫,道路對面是大片寬闊的草坪,俨然是個躲藏休整的好地方,但它無法短時間内冒着被車輪碾過的風險沖到那裡。
灌木叢内枝桠低矮交錯,它在裡面行走本就艱難,更何況雜草叢生,不知道哪裡藏有斷落尖銳的枝杈。年年受傷的後腳發炎紅腫得厲害,即使馬路上再危險它也跳不回一旁的灌木叢裡了,隻能硬着頭皮,緊貼灌木叢邊緣的石階順着車流方向往前。
它這麼久沒回去,斐苡一定很擔心。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何獨自出現在這裡的年年内心焦急萬分,行至半路忽地又想起白天發生的事,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直到天黑它才醒過來,年年非常疑惑,按理說它沒跑很遠吧,為什麼斐苡這麼長時間都沒找到它?
肯定是壞人沒抓到自己,就去對斐苡下手了!
這下更糟糕了,年年本就不大的腦子信息過載,步伐停滞片刻,又慢慢向前移動,最後越跑越快,竟是連受傷的腳也顧不上了,一心隻想着回家去,那是它想到能的唯一能找到斐苡的地方。
斐苡一定沒事的,可能是像自己一樣受傷了,沒辦法出來找它,年年在心裡安慰着自己。
可惜,被灌木叢擋住視線的年年并不知道它從一開始就選擇錯了方向,斐苡所在的小區僅跟它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不過,是另一側的。
不知跑了多久,受傷的腳疼得越發厲害,即使擡在空中也痛得不行,一路發動機運行的聲音混雜着輪胎碾過地面的車轍聲中,仔細聽還能聽到幾聲哼哼唧唧的咕叽叫聲,像是從小孩子捏着玩的玩具中發出來的一樣。
年年從沒經曆過這樣恐怖的事情,又懼又怕,努力克制住身體處在陌生環境中試圖躲藏逃避的本能,埋頭向前沖。
好在前方就是斑馬線,紅綠燈閃爍,年年匿在陰影處瞅準時機,竄到了一位老奶奶蹒跚的腳邊。
“媽媽!兔子!”
小女孩左手拿着奶酪棒,時不時塞進嘴裡啃咬,右手則被媽媽牢牢握在手心,低矮的視野裡突然出現了隻黃白花的小兔子,讓她瞬間興奮不已,企圖掙開自己媽媽的手去抓。
“做什麼!過馬路要牽好媽媽的手,多危險啊。”女人沒松手,反而将往前撲的女兒拽了回來,“那是人家養的小兔子,脖子上還挂着東西呢,想摸也要問問别人同不同意,知道嗎?”
“哦——”小女孩拖着腔調悻悻地回答,好奇的目光緊盯前面一瘸一拐的年年不放,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奇道,“媽媽,它好聰明啊!會自己跟着人過馬路哎!”
“媽媽,我也想要一隻兔子,我們也養一隻吧!”
“媽媽,我們能不能把它買下來,我就想要它。”
“媽媽......”
女人被吵得忍無可忍,上手捏住女兒的嘴,從根源上解決噪音的産生,“回家找你爸要去。”
不知道為什麼,年年一聽見女孩稚嫩的童聲,胸腔裡的心髒劇烈跳動,如芒刺背,四隻爪子直打顫,恨不得插上翅膀一秒飛進對面的草叢裡躲藏起來。
“媽媽!它跑了!”
女孩的聲音被鳴笛聲覆蓋,年年一個躍身滾進草叢裡,小小的身子側躺在泥土地上,累得微張着嘴,胸膛上下起伏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