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沒有發怒，隻是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小楠，媽媽不逼你，你自己決定參不參加夏令營。不過你今天晚上好好想想，媽媽一個人辛辛苦苦養育你，隻希望你能好好學習。你這樣的成績，真的會很安心很高興去參加那個夏令營嗎？”

燕依依冷眼旁觀，女人的話比起那種發怒而強行阻止的态度更讓人感到恐怖。她明明把選擇權給了小楠，卻讓他有無比的愧疚感，從而做出無奈的選擇 。

她想再勸勸小楠，但還是把自己的話憋了回去。自己說再多，終究也代替不了他本人。

他能不能過自己内心那一關，隻能看他自己。

小楠在推開卧室門前終于紅了眼眶，他的手握住門把手，半天都沒有動。

燕依依看着他，他在想什麼，是不是想起了那個每晚伏案寫作業的自己？

他咬緊牙關，深呼一口氣，接着轉過身：“我想好了，我要參加夏令營。”

女人終于急了：“章小楠，你怎麼不能體會媽媽的心意呢？”

“媽，是你讓我選的要不要參加夏令營，我選擇參加。我認為夏令營不會讓我的學習成績下滑。你要是真的讓我快樂一點，就讓我參加。因為我不快樂已經很久了！”

小楠說完轉身進入卧室關上門。

這時整個房間開始轟隆隆作響，燕依依快速後退，退到房間外的樓梯上。

巨大的響聲在深淵上面回響，一眨眼的功夫，房間轟然坍塌，全部掉落到深淵裡。

這個補丁消失了嗎？燕依依好像懂了自己做這件事的意義。

......

房間陷落的聲音顯然也驚動了那隻蜘蛛。它似乎是這裡的守護者，聞聲擺動八隻長長腿飛速向燕依依爬來。

燕依依趕緊向樓梯另一端的房子裡沖去。她發現隻要進了房間，蜘蛛就拿她無可奈何，那她就要盡量在樓梯上少停留。

........

“章小楠，連你的老師都說了，你這次高考成績屬于正常發揮。所以你有什麼好難過的？難過自己沒有超常發揮？”

“你在這裡為你媽媽在這裡大哭而愧疚，但是你媽媽在這裡哭，考慮過你的感受嗎？她現在有想過你高中三年早起晚歸的努力嗎？她是在哭你嗎？她是在哭她自己，哭她自己望子成龍的夢碎了。”

“難道她哭就代表你的人生完蛋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以後你自己的路誰都不能替你走，連你媽媽都不能！如果你覺得自己考得還不錯，就坦然接受，不要讓今天的事成為你人生路上的陰影，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

“章小楠，去給你老闆打電話，告訴他這次出錯的不是你！”

“不要聽那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屁話，你要是忍下了這一次，以後你就要忍更多次！那時候難過的是你自己。你要争取自己的權益，不要讓人看輕你，更不要自己看輕自己！”

“什麼不要讓組裡不團結？這是工作，是你付出你的時間精力拿回報的地方，不是你無私奉獻的地方。别信忍一步風平浪靜，再忍你掉海裡浮都浮不上來。那時候不但沒人拉你一把，他們還都會站在岸上看笑話！”

........

“章小楠，不要為一個不珍惜你的人一直傷心難過。更别因為她而否定你自己！她隻是你生命中的過客，而你自己才是你的唯一啊！”

“這隻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它對你來說隻是你人生中的一段體驗而已。你難道要把體驗當成你整個人生的結果嗎？十年之後當你再想起來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那種要死要活的感受非常幼稚？”

“你現在想抓住的，是一個巴不得離你越遠越好的人。這樣的人，别說你抓不住，就算你抓回來了，我就問你，你能幹什麼？！你抓到身邊後能幹什麼？再一次傷你的心？然後你像個卑微的哈巴狗，慘兮兮的躲在角落裡舔傷口？你要是真這樣，沒人會可憐你！”

......

燕依依聲嘶力竭，無比投入。她甚至把自己帶入進章小楠本人，試圖從點點滴滴的生活碎片中，把他一點點從心靈的泥潭裡拔出來。

在這些片段中她逐漸了解章小楠的人生，他的生活中并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基本上都是一些的瑣碎小事。要單獨拎出每件來說，會讓外人感覺太微不足道了，就這件事能壓垮一個人嗎？

但當無數件小事像滾雪球一樣襲來時，就像山腳下的人看向整座山的雪崩一樣絕望。

眼前的房間一個個崩塌，從牆上剝離，留下千瘡百孔的痕迹。如同身上的補丁被完全撕破，露出裡面還未完全長好的新肉。

這種時候，是最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