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兒,老三一團和氣賢惠得體,老六飽讀詩書,這位大姨娘倒有些本事在身上。
太太沒讓諸人等太久,很快打簾小丫鬟就卷起珠簾,招呼衆人:“太太傳喚。”
幾人收了輕松笑容,正正衣冠,斂神進屋。
崔氏所住之處是正堂,左右各有隔間,最中間的堂房是訓誡仆從、接待通家之好的地方,最為正式,類似客廳。東廂是吃飯的地方,西廂由一個碧紗櫥一分為二,裡頭是她的卧室,外頭則做了起居間。
平日裡跟兒女們說話,便是在西廂靠窗的炕床上,以示親近。
此時崔氏手肘扶在炕沿上的牡丹蔓草紋錦緞大迎枕上,眉目和藹,身上着家常串枝錦雞紋绫?暮山紫?對襟衫,同色系水綢裙,頭上簡單梳着江南一帶時興的“一窩絲”,隻簪了一根玲珑草蟲兒金簪。
女兒們排列,一一上前請安:“請母親安。”
隔着碧紗櫥,二娘子慵懶的聲音從内間傳出來:“請母親安。”一聽還沒起床。
幾人吓了一跳,随後崔氏嗔怪:“作怪。”
幾個小娘子便露出豔羨的神色,這回來莊子上沒帶姨娘們。
她們幾個畢竟還是小孩子,難免思念生母。
鄭媽媽湊趣:“原來曦姐兒昨夜在太太這裡睡了一覺,也難得,從曦姐兒五歲時就不跟太太一起住了。”
“昨夜我有些寒喘,曦姐就幫我拍背了半響,難為她孝心一片。”崔氏道。
明明是二娘子任性撒嬌,卻用孝順的由頭遮掩,免得流傳出去二娘子“嬌氣”的聲名。
可憐慈母心。
大家自然都知道崔氏是替二娘子遮掩,但都笑着稱贊二娘子孝順。
唯有四姨娘一臉狐疑,不大相信。
一派其樂融融,鄭媽媽遞過竹籃:“四娘子帶來的這是甚麼物件?”
四娘子立刻接腔:“這是我挑好毛的燕窩,還有除掉碎枝葉的桃膠,拿來給太太煲湯用。”
一盞盞米白燕窩疊放,表面看着幹淨,看不見細碎的燕毛。
旁邊一嘟噜一嘟噜的紅褐色桃膠微微透明,常見黏在桃膠上的碎葉雜物也一掃而空。
一看就是用心準備的。
崔氏就笑:“我看晃姐兒也孝順。”
其他人臉上各有各的神色,唯有三娘子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神情。
“在說什麼這麼熱鬧?”二娘子伸着懶腰從碧紗櫥後面出來。
正有婢女上來回話:“太太,今晨的早膳有銀絲鲊湯,您可要用?”
銀絲鲊湯美味卻有腥味,一般不在早飯時吃,但卻是崔氏心頭好,因此廚下拿不準,特意問一聲。
果然崔氏點點頭:“上吧。”
說完後奇道:“怎得别院也有鲊?”
“是我腌的。”三娘子站起來, “我來别院時連青瓷小壇一起帶來,正适合做銀絲鲊湯,知道母親愛吃這個就給了後廚。”
春季的鲊要腌制四五天,可見不是臨時起意,早在出發前就腌漬了,還能惦記着一路颠簸帶來。
“難為時姐兒惦記着。”崔氏眉目舒展。
旁邊的趙媽媽開口:“時姐怎得也不說。”
一貫的不顯山不露水,若不是廚下來問,誰知道這件事?
大家就想到剛才四娘子,對比四娘子撿點燕窩就嚷嚷着滿世界知道,三娘子的确内斂得多。
雖太太的臉上還是不顯山不露水,但四娘子自己臉上有些讪讪挂不住,但很快就換上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