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媽媽帶來了一批丫鬟:“太太吩咐過,挑了一批本分的,由着四姨娘挑。”
雖然挑來挑去都是大房的人,但崔氏很給面子,并沒有毫不客氣直接全部安插。
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顧一昭從這個細節看出崔氏算是有分寸的人。
顧一昭沒有挑大丫鬟,而是挑了幾個小丫鬟,又說:“空出來的大丫鬟位就放着,能者居之,這期間先讓木蘭暫領兩人份的俸祿。”
四姨娘觑了一眼女兒,趕緊跟着發言,很是乖覺:“那我這裡大丫鬟位也空着!”她發現了,女兒腦子比她的好用。被趕走的金珠銅珠都是大丫鬟,四姨娘便将寶珠從二等丫鬟提拔成了一等丫鬟。
侍女們垂手而立,心中忐忑。她們都聽說了銀珠趾高氣揚跟了出去卻自此就沒回來,還見識到了四房裡其他丫鬟懈怠主家被直接趕走。
誰能想到這位五娘子不顯山不露水,甚至連訓斥都沒半句,直接就辭了一名大丫鬟不說,還直接将丫鬟們都趕走了?
丫鬟們唯恐下一個是自己,因此不敢懈怠,站得分外筆直。
鄭媽媽看在眼裡,暗暗點頭:先是釜底抽薪逐走小人,不動聲色示威,再是請太太安插人手向太太示忠,如今又空懸高位引起競争,還沒忘了給寶珠木蘭兩位忠仆獎勵,
恩威并施一舉多得,五娘子可謂是俯有拾、仰有取,想必四姨娘這裡從此就要井井有條起來喽。
因此鄭媽媽這回告辭時就沒忘了認真行禮。
等她走了,小丫鬟們便一起站着回話:“還請姨娘、小姐賜名。”
顧一昭喝口茶,她對這種異化人性強調奴性的把戲興趣不大,先問她們:“你們想叫什麼名,随你們心意就是。”
丫鬟們沒想到會等來這麼一個回答,你看我我看你。
倒是有個小丫鬟先上前道:“小的在家挨打又被賣,不想再用原來名字,聽說二十四番花信風風雅,小的就想叫麥花。”
顧一昭顧一昭打量着麥花:
中等個頭,人也瘦弱,看着有點怯生生,跟自己對視時更是臉紅了大半,目光有點膽怯。
連對視都臉紅,說明内向,卻能鼓起勇氣第一個站出來要改名,說明有心氣。
顧一昭很賞識這樣的下屬。
她點點頭:“很好。這個木妝匣賞你,以後好好當差。”
妝匣雖不是黃花梨鎏金這樣昂貴物件,但上下三層皆是木胎髹漆,上面還有可翻起的小小鏡台。
麥花喜出望外,趕緊行禮。
小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不再遲疑,又有一個侍女趕緊開口:“小的本名叫山茶。”,看着很伶俐。
起完名字問來曆,麥花來曆簡單:“奴婢是災年被爹賣了的,原本在太原當二門上灑掃的小丫鬟。”
沒有親人根基所以願意來蘇州,其他仆從有家有口就不願挪動,所以來蘇州的仆從每一個都升了職,她也意外之喜從小丫鬟升成了二等。
山茶卻根基繁盛:“奴婢祖傳有一手梳頭的好手藝,奴婢姥娘是老夫人跟前的栉工①,娘在夫人跟前梳頭,家裡表姐妹更是在各房做梳頭娘子,隻不過奴婢貪玩不愛學,技藝不精,一直是沒什麼盼頭的末等丫鬟……”
她不好意思吐吐舌頭:“姥娘就求了老夫人恩典,讓我跟着來蘇州。”
老宅卧虎藏龍,她升二等太難,調外地才能名正言順升二等,過幾年回山西也能順理成章平調二等。
哦,原來是關系戶。顧一昭聽明白了。
顧家發展蘇州分公司時,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背井離鄉,所以湧現出大批升職機會。這裡面像麥花是歪打正着升職,而像山茶這樣的“仆二代”就是由家人精心策劃一個“曲線調動”。
櫻桃和山礬是太太從崔家帶來的,娘老子都是陪嫁,櫻桃俏生生,削肩窄腰,山礬則國字臉,平和持重,她最大的亮點是識字。再加上四個三等丫鬟,分别叫英兒、小蓮、墜兒、小蟬。
丫鬟們除了崔氏陪嫁,還有顧家家生子、外面買來的,一問就知崔氏在這件事上厚道,沒有将自己的人馬盡數派來監視母女倆。
當然,即使全部是她的人也要笑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四姨娘的身契都在太太手裡,還能翻出什麼花去?
隻不過如何收服這些人徹底為我所用,就要看本事了。
顧一昭先将這些人交給了木蘭:“這是我房裡的大丫鬟木蘭,你們便聽從她安排。現下我們雖然一窮二白,但跟着我,我必會帶大家東山再起,也不會虧待了你們。”
部門一窮二白,當然要先畫餅,不然下屬人心浮動,恐怕也幹不長。
丫鬟們齊齊回答“是。”
*
當天夜裡點燈時顧一昭就問木蘭:“你冷眼看着,這些人性情各自如何?”
這是要看看自己能否駕馭麾下。木蘭心領神會。
她給顧一昭梳頭的手便停了下來,沉吟片刻後有條不紊說出自己的想法:
“麥花自告奮勇去掃全屋的灰,是個有擔當的忠厚人。”
“山礬雖識字卻不自傲,還主動幫我核對大夥兒的名冊,很熱心。”
“櫻桃雖然漂亮,但不叫苦不叫累,幫大夥兒擦桌子污了她一條褙子都沒抱怨。”
“至于山茶……”木蘭猶豫,“她很活泛,就是……太活泛了些。”
山茶仗着自己是有根基的家生子,不愛幹活,慣于四處說笑,讨人喜歡,但就是不太像……侍女。
跟自己觀察的差不多,顧一昭點點頭,又問:“那把山茶趕走可好?”
“不成!”木蘭一愣,本能回話。
反應過來後又耐心給小姐解釋:“她是太太送來的,打鼠傷了玉瓶,沒得為了她下了太太面子,再者,她也沒有什麼錯……。”
說着說着她明白了過來,看向了五娘子,卻發現五娘子正側臉專注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