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就好。”顧一昭見木蘭絲毫沒有流露不忿,點點頭,吩咐她,“你撥些碎銀買點香糖果子給山茶,叫她四處走動打探,去各位小娘子房裡找小丫鬟玩,探就說我别院待着無聊,想知道其他姐妹都在吃什麼玩什麼。”
山茶還不是自己人,當然不能說得太明白。
木蘭恍然大悟,看向五娘子的神色頓時鄭重起來。
顧一昭點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想:“我們現在勢力單薄,自然要聽太太的話投誠。”
可
也不能來什麼吞什麼,連自己的秉性都失了。”
“總歸要一一歸化,讓她們自此都向着我們。”
一一歸化。
木蘭咀嚼着這四個字,心中澎湃起來:時日長了,未嘗不能收服那些人。
雖然眼下山窮水盡,但聽着五娘子的話語,她對未來莫名有了野望。
說了聲是,就要告退。
可等走到門檻處又住了腳步,不好意思道:“小姐,我明白了。我們無法挑揀,可卻能為我所用。”
她說着,微微臉紅,為自己不懂小姐的深謀遠慮而羞愧。
是啊,誰不想要全能下屬?又忠心耿耿又腦子活泛又會察言觀色。
可是手裡隻有這麼多牌,自然就要照着每個人的性格發揮最大效用。山茶雖然是不愛幹活的關系戶,可她嘴甜外向背後又有錯綜複雜的家生子關系網,若是能被适當利用就是一張好牌。
顧一昭對她很和氣,指着窗外點點綠意:“無妨,我們都還小,如今不過星點,總有山花爛漫時。” 能迅速承認自己的缺陷,是個能當大用的。
木蘭看着窗外,仿佛看到江南草長莺飛綠意葳蕤之時,勁頭十足,脆生生回答:“是。”
四姨娘有了人手後幹勁十足,當天就帶着丫鬟們去莊子上拾地衣挖竹筍掰竹荪,還惋惜不能去賣錢:“若是能換錢,我就頭着地也走。”
沒想到還沒顧上吃,先被顧一昭截□□木蘭送給崔氏,說是四姨娘謝太□□典,因囊中羞澀便隻好去挖了山貨,算是自己孝敬太太的心意。
“那麼軟的地衣!那麼嫩的筍!那麼白的竹荪!”四姨娘在房裡一邊比劃着,一邊長籲短歎,說到心痛處“邦邦邦”直捶心口。
誰知晚飯時,大房的豆蔻就領着竈娘送來了一桌菜:“太太看見就來了興緻,叫後廚做了菜,還叫我給姨娘補上月錢。”
顧家姨娘們的月錢是二兩四串錢一月,三個月就是六兩并十二串錢,擺在木盤子裡分外奪目。
四姨娘喜出望外,将還在捶打胸口的湘妃竹“不求人”①放下,撲到銀子上左看右看。
顧一昭從裡面撈了一串銅錢給豆蔻:“勞煩豆蔻姐姐跑這一趟。”,上次在太太房裡豆蔻将茶替換成白水,就讓顧一昭對豆蔻頗有好感。
“快别客氣了。”豆蔻笑嘻嘻将銅錢遞過去,“我撈這巧宗是為了透透氣,可不是為了銀子。”
顧一昭明白過來:四姨娘窮又摳,大房的丫鬟們自然不願意跑這一趟,想必豆蔻性格溫和才願意接下這活計。
越是這樣越不能虧待了好人,顧一昭便将手腕上一個瑪瑙戒指抹下來遞過去:“算不上值錢玩意兒,但好歹是我們娘倆謝姐姐的心意。”
豆蔻要拒絕,顧一昭佯裝闆起臉:“姐姐不收,可是嫌我們寒酸?”
豆蔻便不再堅持,收下了瑪瑙戒指,又行了個禮:“哪裡是嫌寒酸,是……”,她咬咬嘴唇不再說話,卻莫名其妙轉移了話題:“先時我姥姥還活着時,也是崔家的竈娘哩。”
怪不得,原來是移情四姨娘曾做過竈娘,體恤娘倆生活艱難。
顧一昭對她笑笑:“豆蔻姐姐若是不嫌棄,得閑來我房裡打打牙祭。”
“就是,我做竈娘也是一把好手,下回給姑娘燒我的絕活炖豬頭!”四姨娘雖然看不懂人情往來,卻聽懂了竈娘這句話,黏在銀子上的目光轉而憐憫看着豆蔻,手卻還沒忘了捏着銀子。
“敢情好。”豆蔻笑着應付兩句,再行禮退下時幾人之間的氛圍便親近了不少。
送走豆蔻,四姨娘便賓退丫鬟們,緊閉門窗,開始數錢。
顧一昭也覺得饒有興趣,
她比較熟悉的是“一貫錢”,貫就是繩的意思。
可真穿越到了古代才發現,一貫錢用麻繩串起來一千個銅闆,如果單獨一串大約有一米五,非常巨大③。
民間便在一貫錢之下又使用了吊和串的概念:
一吊是500文,俗話裡罵人“半吊子”就是250的意思。
“串”,一串250文,是一貫錢的四分之一,大約有A4紙那麼長,也更方便攜帶④。
按照顧一昭用手機衡量一切尺寸的習慣,目測這一串錢大約有兩個手機那麼長,這麼四串一提溜,才算是一貫錢。
想想《紅樓夢》裡也曾提到過一貫等于四串,想必流傳到了後世出現偏差,倒讓後世誤以為一串就是一貫。②
本來四串錢=一貫=一千文=一兩銀子,可發展到明代通貨膨脹,要一千五百個銅闆才能兌換一兩銀子,所以民間才會把“兩"和“貫”分開,四姨娘的月錢也就是二兩四串錢,而不是三兩。
四姨娘将十二串錢分給女兒一半,裝進了錢匣子做零用。
可六個小銀錠怎麼藏卻難煞了她。
最後分成了三批裝進荷包裡,再将三個荷包鬼鬼祟祟放到了帶銅鎖的梳妝匣裡、地上殘磚的缺口下、尿壺底下。
想一想還不把穩:“小偷拎着梳妝匣走怎麼辦?橫豎也就是一斧頭就能劈開鎖頭。”,将闆凳放到圓桌上,就要上房梁藏荷包。
顧一昭:……
她趕緊打岔:“娘,先嘗嘗太太送來的山珍。”
四姨娘這才聽見自己肚子“咕咕咕”叫,想起山筍竹荪地衣,大叫:“啊呀,錢果然能充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