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吃了一個又一個,又擔心積食:“留着午膳時再吃。”,嘴裡這麼念叨着可到底還是又掀開蓋子偷偷摸了一個。
顧一昭隻做看不見,在旁邊廂房裡聽山茶說話。
山茶果然效率,很快就拿到了信息,進來絮絮叨叨跟顧一昭彙報:
“……六娘子嫌山莊潮濕打濕了她的寶貝畫冊……佃農給二娘子送了一頭小羊羔烤肉,二娘子哪裡舍得吃?張羅着給羊崽子喂米喂水,還拿了一塊織金寶相花的錦緞給羊崽子縫小衣裳……”
顧一昭認真傾聽。
“嗡嗡嗡”房舍裡飛進來一隻野蜂,找不到窗口急得亂撞。
四姨娘丢下松瓤鵝油卷,張嘴欲喚其他丫鬟進來,可一看顧一昭主仆兩人認真樣子,便又合上嘴,自己手忙腳亂驅趕野蜂。
“……剛來時二娘子鋪蓋還沒拆,就叫人去附近縣城買了幾本書回來。”
“三娘子托看門的老蒼頭買了一本《保定河山志》。”
顧一昭神色一頓。
三娘子怎得對保定感興趣了?
保定是大甯都司的駐地、京畿北大門固然不假,可三娘子遠在蘇州,買那裡的河山志幹什麼?
此時地圖是重要軍事資料,河山志不會描繪地圖,隻有些風物人情罷了,三娘子看保定的風土人情做什麼?
“莫不是想吃驢肉火燒了?”四姨娘聽見,咂吧下嘴,“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呢。”
顧一昭百思不得其解,卻又直覺上覺得有問題:三娘子不愛看書,怎麼忽然買風物志?
再說,鄭媽媽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又是為了什麼?
主母撂下一大家子來别院避住,又有什麼内幕?
是以她這一天明面上繡花,實際卻在琢磨這件事,直到掌燈時還放不下手裡的活計。
山礬上前将一盞紅紗銅燈點燃,手腳輕便姿态玲珑,半點燈油都沒倒出來。
銅燈邊緣還有點繡綠,燈油特有的油脂四散,燈芯打結處一縷黑煙袅袅而起,既比不上太太那裡的寶蓋珠絡琉璃燈、羊角镂金燈,燈油也差強人意,不夠純淨導緻燃燒起來冒出黑煙熏得人眼睛生疼。
山礬點完燈後卻沒走,而是小聲問顧一昭:“五娘子……”
看着有話要說,顧一昭看其他丫鬟不在,便點點頭:“你說就是。”
山礬便仰起頭,誠懇道:“二娘子買的書,是高力士、李輔國、王繼恩、童貫等人的傳記。”
顧一昭放下手裡的繡繃,靜靜看着她。
山礬趕緊跪下:“五娘子明鑒,奴婢是聽山茶在搜尋各房娘子玩了什麼,又見娘子端坐一天,手裡這方繡棚子卻連個葉片都沒繡滿,這才想着打探一二,為娘子分憂。”
“山居無聊,我問其他姐妹有什麼玩樂把戲很正常。倒是你……”顧一昭好整以暇打量她,“怎麼會想到将這件事拿來回我?”
山礬咬咬嘴唇,五娘子當然要詢問,畢竟自己是太太賞來的人,而且自己本是崔家的奴仆,在幾位二等丫鬟中最紮眼:
山茶是顧家世仆,畢竟不會完全受太太主使,木蘭身家清白又有共患暖的情誼。
如果太太在四姨娘這安插卧底,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
答不好,就會讓自己徹底被疏遠,答得好才能有後面的機會。
總之,現在是争取五娘子信任的機會!
想到這裡山礬鼓起勇氣擡頭,誠懇看着顧一昭: “因為小的想出人頭地!”
“哦?怎得不在太太那裡出人頭地?”顧一昭佯裝不懂。
“我來娘子這裡時,錢媽媽的确叮囑過我,要我多個心意,别忘了對太太忠心耿耿。”山礬目光誠懇,“可小的不信!”
她苦笑:“不瞞娘子說,奴婢父親趕車趕得好,娘繡得一手好花,因此有幸被挑中給太太陪房。日子一開始過得不錯,爹娘也将奴婢送去識字,想着借爹娘助力以後進府謀個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