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昭失笑,這才想起來古代不比現代,深宅大院裡的小丫鬟沒有途徑接觸外面的世界,更遑論朝政了,問親爹的幕僚還差不多。
便吩咐山礬:“既然姐妹們都去鎮上,那你也去幫我買些胭脂水粉,再幫我打聽打聽可有什麼有名的太監,再打聽下新近可有什麼選秀的傳聞?”
山礬識字,又比山茶更便于打探消息。
這是要開始重用她了。
山礬不敢置信,看了顧一昭一眼,見她不像開玩笑,喜悅立刻從臉上流露出來,鄭重行了個禮:“是,小的定不負所托。”
顧一昭淺淺一笑:“木蘭一人又管賬又管瑣事,難免精力不濟,我有心從你們幾個中挑一個提成一等丫鬟,你知道這事便好。”
這是在提點職業前景。
果然山礬眼睛越亮,再告辭出門時甚至還多了一絲淚意。
大太太房裡,大太太正手把手教導二娘子:“說起王蕪和王曹兩兄弟,倒也是跌宕起伏…… ”
王蕪出身貧寒,十幾歲就考上了秀才,被十裡八鄉譽為天才,村人還給他起了個“王狀元”的诨号。
也不知是不是傷仲永,後面他屢試不第,家财散盡,原本那些資助他的大戶們也放棄了資助。王家父母病了也舍不得求醫問藥,就這麼拖死了。
原本坐館也能應付生計,但王蕪被幼時的成功沖破了頭腦,一心覺得自己必是狀元之才,執念深種,不惜一切代價,屆屆科舉都要參加。
最後一次趕考前唯一的弟弟王曹将自己插了草标賣給戲園子,将得了的銀錢送給王蕪科考。
誰知王蕪仍舊名落孫山。
他沒臉回老家,便一狠心斷了塵根,入宮做了太監。
因為識字,又懂人情世故,所以他被提到了魯王跟前,服侍起了當時還是六皇子的魯王,又跟着他就藩青州。
事成後他尋覓到了自己親弟弟王曹,此時王曹已經成了戲園子的武生頂梁柱,王蕪痛哭流涕,跪在魯王跟前隻求能将弟弟贖回。
魯王聽說這件事後頗為感慨,将王曹帶回自己身邊,封了個小武官的官職,後來還在圍獵時替皇帝蕩箭。
後來太子自盡,誣陷太子的齊王和趙王一被斥責一被貶谪,最後居然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魯王登基。
王蕪跟着水漲船高,成了皇帝身邊第一得意的人。王曹也很受器重。
王蕪對這個弟弟充滿愧疚,因此待他也格外好。
兩兄弟一表一裡,可以說是春風得意。
伴随着皇帝登基,王家兄弟這段往事也被朝野上下官員熟知,有不少巴結兩人的。
“如今皇上寵幸王蕪,授司禮太監,幾個月前力保王曹得了保定總兵的官職,承擔京畿防衛的要職……”崔氏臉上也多了許多鄭重。
曦甯歪着頭不假思索就道:“宦官亂政!”
“噓——”崔氏以指豎唇,阻擋女兒說下去,趕緊起身探看。
還好,因着今天要跟女兒說些心事,所以早就叫當歸打發走了外面大小丫鬟,推開窗也是人煙俱盡。
隻有屋檐下一根蜘蛛絲晃悠悠随風而動,窗外雨停,春光正好,袅晴絲被風吹來閑庭院,被春日暖陽照得發亮,晃了人眼睛一下,搖漾春如線。
崔氏這才放心關上窗,嘴上不忘教導女兒:“我們這樣人家最忌諱禍從口出,千萬要謹慎。”。
眼中卻流露出了欣賞的眼神:女兒如今才八歲,就能有這般的見識,可見天資聰穎。
這麼聰慧的女兒,怎麼忍心她進火坑?
*
顧一昭當天也從山礬那裡得來了消息。
山礬居然找到了縣學後門的茶攤上,跟往來的夫子和書生們閑聊。顧家婢女比小門戶小姐還氣質出衆,又生得好又穿戴體面,适時露出崇拜的眼神,那些書生們暈乎乎什麼都賣弄出來,再說王蕪的發家史人人悉知,又不算“妄談國事”,所以一五一十都倒了出來。
顧一昭很欣賞山礬,點點頭吩咐她:“買來的核桃酪你拿走一包給大夥兒分了,買來的紙張你去裁了,我寫大字用。”
雖然隻是瑣碎小事,但這是不見外了,山礬面上流露出欣喜:“是。”
兩兄弟一個是司禮太監一個是保定總兵……怪不得三娘子翻了保定的書看。
涉及太監,難道是皇帝派了王蕪來江南選秀?
可選秀是12歲以上,家裡上下也就遠在太原的大姐姐12歲,剩下最大的二娘子也才8歲!
要躲選秀也是大娘子躲!跟她們這些小妹有什麼幹系?
再說選秀進宮,何必看保定的書?難道王曹也要擇妻?
顧一昭便吩咐山礬:“你打聽打聽,王曹可有兒子?或者王家還有什麼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