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自打老爺那句話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也沒有心思再敷衍妾室,擺擺手就示意大家散去。
顧一昭慢慢思索:老爺為什麼不願意把管家權給太太呢?
最有可能就是權利制衡。
她以前從政的時候見過不少老登中登,在外面享受權利還不夠,還要将外面那一套帶進家裡,在家人中搞三角測量法、權利制衡那一套。
想必顧介甫也是如此。崔氏有個強勢的娘家,又有進内閣的父親,顧介甫不想成為嶽父的職場小卒就隻能從内宅入手。
反正崔氏沒有兒子,又是繼室,靠這兩點就能制衡她。
崔氏卻沒想這麼深,她忍着淚水,進了後堂就嗚咽了起來,慌得鄭媽媽錢媽媽趕緊擯退左右。
鄭媽媽心疼得直轉圈:“我的姑娘啊,這又何苦來着?”一着急連舊日稱呼都冒出來。
“當着那麼多人,他給我沒臉!”崔氏擡起埋在枕巾裡的臉,一臉的淚。
“太太,您稍安勿躁。昨天老爺不還歇在了這裡麼?”錢媽媽給她擰了個帕子遞過去,“再說也是我們不對,一大早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您跟鄭家的鬧這麼一出,老爺豈不是也臉上挂不住?”
她柔聲細語安慰太太,一邊看了鄭媽媽一眼。
鄭媽媽又羞又惱,她出的好主意,哪想到會失敗呢?
昨天她勸太太先跟老爺過夜,等第二天早上趁機當衆詢問鑰匙移交的事,想着又有夫妻情分又名正言順,拿回這鑰匙理所當然,誰能想到铩羽而歸還害得自己在太太跟前落了這麼大一個沒臉。
錢媽媽就循循善誘:“太太,您是大房,何必像個妾室一樣靠色相誘人?老爺能從顧家近百号庶出嫡出子弟裡脫穎而出又一路高升,說明他就是個性情剛毅不好拿捏的,這樣的人是能輕易拿捏的?”
崔氏漸漸收了淚,可手裡的帕子也擰成了團:“難道我就好拿捏?”
,她可比老爺年紀小十歲,又委委屈屈做了填房,隻因爹爹看好這個學生,難道就不能驕縱些?
“您别想左了。”錢媽媽耐心安撫她,“說不定老爺早就想好了移交鑰匙,被您這麼一打岔倒讓他生氣不想給了……”,循循善誘,柔聲勸慰下去。
四姨娘根本看不懂那些眉眼官司,回到煨芋居先是嚷嚷着要吃早飯:“餓了。”
寶珠納悶:“才在太太房裡吃的早飯啊。”
顧一昭笑:“你上菜便是,我也跟着吃些。”,誰家應酬餐能吃飽啊?還不如自己清清靜靜吃點。
棗泥糕撒着葡萄幹甜甜軟軟,荷葉小餅裡頭夾一勺雪菜醬五丁搭配鹵醬肉,醇醇一碗八寶粥裡頭混合各色堅果,桂花醬糯米糕芳香撲鼻,大院裡的夥食果然比别院好許多。
四姨娘吃完後就開始勁頭十足布置房子,一會從自己的行囊中翻出張雙面繡金魚戲蓮的花绫張羅着要做成靠枕,一會擺出對粉紅芙蓉玉兔子圓月擺件讓顧一昭擺台面上。
顧一昭就納悶:“不是說沒錢了麼?”
四姨娘吐吐舌頭,小聲跟女兒嘀咕:“都留在行囊裡了,沒跟我去别院。”
又擯退左右翻出大木箱給女兒盤點:“那是老爺賞我的琉璃盞,這是泉州時得來的龍泉窯青花盤……”,滿滿當當琳琅滿目。
原來四姨娘跟着顧介甫多年也積攢了不少好東西。
隻是這個時代妾是附屬,不具有财産權,大婦提腳把你賣給人販子,身上的钗環都能剝得一幹二淨,再多的私産也拿不走。
就像娘倆一樣被趕到别院,再多幾箱的私産也無法搬運走,也是崔氏不是那等威嚴主母,否則全部沒收四姨娘也隻能有口說不出。
四姨娘捂着胸口後怕,然而沒高興一會就大驚失色:“我的東西少了許多!”
“莫不是記錯了,或者在旁的箱子裡?”
“不可能!”四姨娘翻出自己的冊子給女兒看,“我雖然不識字,可都有數哩!點了三遍都沒有,東西可都在這裡了!”
她不識字,但也學着賬房先生做了妝奁清單,不會寫名字就畫,還央求了顧介甫讨來一套顔料,平日裡閑着無事就将自己得了什麼賞賜都畫下來。
“那套玳瑁梳篦隻留了個篦子,那串翡翠圓珠配青金石佛頭綴珍珠流蘇的十八珠不見了,還有我那對純金鑲珍珠镯子,一個壽山石的硯台,從老爺那裡讨來說好給你開蒙用的……”
四姨娘越說越心慌,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渾然不覺,隻急着去找太太讨回公道,又想起女兒這些天的教導,擡起臉怯生生問她:“能去找太太麼?”
這些日子都是大姨娘和三姨娘管家,在她們手裡丢了東西,再去找太太要,萬一太太為難怎麼辦?
“找,非但要找,還要将這事大張旗鼓說出來。”顧一昭想起了太太面臨的困境,靈機一動,“我拿着冊子,姨娘哭,後面再找木蘭寶珠扛着空箱子,越大張聲勢越好。”
今天看顧介甫意思并不願意輕易交還管家權,她必然要助一把火,幫太太把管家權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