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先天畸形或異位但不影響正常生活，比如先天右心位，這種情況比例雖小但也存在。

但一個正常心位、正常胸腔的人，是無法與這樣的心髒配型的，即便這顆心髒很健康。

白天高興了一天，幾乎所有人都告訴柯佑安手術不成問題，柯佑安也帶着美夢入睡了。病房醒着的隻剩柯彥和一旁的司墨。

在聽到身側的柯彥翻了第無數次身後，司墨看了看時間，湊過去低聲道：“出來聊聊？”

兩人輕輕穿上衣服，到了隔壁病房。

安慰的話對于柯彥來說已經完全不起作用了，司墨暖着他冰涼的手掌，溫聲道：“安安今天水腫消了很多，衣服都大了一碼出來。”

屋裡燈沒開，柯彥的輪廓埋沒在昏暗的光線下，平靜地看着窗戶，看着窗外的月亮。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走在這月光下，還覺得月色動人。

現在覺得慘淡十分。

“柯彥，你知道安安為什麼懂事地不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麼？”司墨輕聲開口。

柯彥側頭看他，濃黑的眼睛像一汪迷茫的湖。

“因為你把你的全部人生都獻給了安安，為了她放棄了繪畫、放棄了事業、放棄了……我。你為了她放棄了你自己，這個壓力對她來說太重了，她消受不起，對你的愧疚感會日複一日地往上漲。”

“所以她盡量乖巧懂事，永遠不會拒絕你的要求，也永遠不可能像别的妹妹那樣對哥哥耍性子、撒嬌。”

司墨唇角挂着淡笑，嗓音在涼薄的夜色裡帶着種清冷感，令人無端感到平靜。

“我說這些，并不是讓你少在乎她。柯彥，你總是喜歡想很多壞結果，那麼如果安安的結果真的不盡如人意，你的生活就徹底停止了嗎？”

柯彥眉心輕輕皺起來，動了動嘴唇。

“心髒移植手術失敗這種結果你想了不止一次吧？你怕出現這種結果，所以不敢跟我在一起……那我想知道，真的出現這種結果的話，你就不活了麼？”

柯彥茫然地看着司墨，嗫嚅着唇：“我……爸媽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把安安平安帶大……我盡力了。”

“對啊，你盡力了。”司墨笑起來：“你在大學就勤工儉學，為了帶安安，畢業後放棄保研機會立刻投入工作，在浙江那邊拼了命努力工作積攢經驗，到了武漢後……”

“你知道你的遠程辦公和長期休假為什麼批地那麼順利麼？”

柯彥搖頭。

司墨将他攬進懷裡：“因為你兩年裡沒有請假記錄，且業績突出。”

“整整五年，你的生活一半給了工作，一半給了安安，甚至你努力工作也是為了安安……寶貝兒，你已經做到最好了。你聯系了三甲醫院、聯系了最好的醫生，現在小姨也在這裡，那我們相當于……打通了中國、意大利、德國三方資源诶，很厲害的好麼？”

柯彥緊緊皺着的眉心不知何時舒展開了。

“問心無愧，成敗由天，現在安安身體各項指标都很不錯，我們該為她高興才是。”司墨隻短暫地抱了他一會兒就松開：“快三點了，睡會兒？”

柯彥恍然驚醒：“啊，你明天還要上班。”

“是啊寶貝兒……但你放心我不會讓黑眼圈影響我的顔值的。”司墨彎起唇角，半真不假地說。

柯彥拉着他離開：“别貧了，趕緊去睡覺。”

醫院的療養條件比在家要好很多，柯佑安從ICU出來後病情一直十分穩定。她現在呼吸機基本上完全撤了，每天帶着氧氣管輔助呼吸，身上輕松了不止一星半點。

沒人告訴她手術的事情又擱置了，她積極接受治療，每天開開心心地吃吃睡睡看看電視，還在寒假中的許林每天都來陪她，還給許曜夫婦省了帶孩子的麻煩。

梁茵辦公室。

林星辰在處理一台手術，這次談話是梁茵叫的。她手上拿着文件夾，神色帶了幾分嚴肅：“上次說的心髒評估結果很不錯，你們知道具體含義麼？”

柯彥搖搖頭，心裡有些詫異。

梁茵翻兩下文件，道：“我們用西雅圖心力衰竭模型來預測病人未來一到三年的存活率。當預測指數顯示未來一年内病人存活率小于80%，則被推薦進行心髒移植手術。”

柯彥如同靜止了一般。

“安安很懂事，非常配合治療，也嚴格按照醫囑進行運動和飲食，這使她身體底子還不錯。”梁茵笑了笑：“你别太擔心，模型再怎樣也隻能做到預測，無法克服個體差異帶來的誤差。”

“林老師讓我轉達的是，下次安安再出現急劇呼吸困難、心力衰竭的情況，就要直接進行手術了。”

“那心源？”柯彥擔心地問。

梁茵想了想，說：“說來也怪，最近意大利和德國都有醫院主動來電說可以提供資源支持。林老師在意大利工作過，這個說得通，德國的怎麼回事？”

幾乎不用想，柯彥就确定是司墨。

華年廣告公司，正在三組開組會的司墨忽然鼻子癢癢的，擡手揉了揉鼻子。

“司總監？”叫了幾聲不答應，陳筱瑜隻能提高音量。

司墨立刻回神：“嗯？你說。”

“司總監生病了麼？怎麼看起來精神不太好。”陳筱瑜随口一說，把手裡的文件推過去。

司墨裝模作樣地拖着調子：“唉，柯策劃不在，三組的工作都變得不方便了。”

“是啊是啊，小柯走了我才頓時反應過來他工作效率有多高。”何明山附和道。

陳筱瑜挑眉，臉上挂着笑：“哎喲，司總監黑眼圈這麼重，難不成昨晚睹物思人睡不着？”

鄧昭笑罵：“你這小姑娘膽子是真大。”

“黑眼圈？有麼？沒有吧？”司墨也沒讓話掉地上，甚至配合地拿出手機照了照。

辦公室笑作一團。

司墨并非每天都去醫院，但也絕對不會連着兩天不去，且每天都在微信上高頻度騷擾柯彥，問完柯佑安情況就管柯彥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一邊聽彙報一邊點開柯彥的聊天框：“柯策劃是想半小時後見到我呢還是想下班後見到我呢？是想我陪你兩天呢還是想我陪你周六周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