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彥和司墨對視一眼,又雙雙保持沉默。他們倆一模一樣,越急越冷靜,看似穩如泰山實則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并排坐着,手緊緊握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誰的手冷汗更多。
十二點半了。
時鐘仍然慢吞吞地動着,柯彥太陽穴突突地跳,面色蒼白到近無血色,渾身發冷。
下午一點,他從手術室的門縫中看到了影子,兩名醫生從裡面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都五個小時了怎麼這麼久??”陳子格一下竄上去,連珠炮似的逼問。
醫生眉眼都是疲憊,但還是耐心地說:“手術正常進行,目前一切順利,家屬放心便好。”
陳子格猛地松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說我拜了寶通寺那麼多神仙,沒理由一個不搭理我的……”
“D&AD是不是馬上就要評比了?”柯彥突然提到了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聲音幹啞。
司墨點點頭,接過話:“跟往年一樣,設在四月份。今年公司沒有個人或團隊參加這個廣告節,但支持去英國交流學習。”
柯彥有些意外:“撥錢了嗎?”
司墨:“精神支持,如果想去的話批假會很順利。”
柯彥:“……可以的。”
陳子格對兩人若無其事地讨論工作上的事十分震驚,他現在連短視頻都刷不下去。
“D&AD怕是不行了,要是想出去玩的話,5月底有克裡奧廣告獎和one show的評比;六月戛納國際創意節就開幕了,到時候可以去看看。”司墨笑道:“等到明年這會兒,我們帶着安安去英國。”
柯彥笑一聲:“她學校那邊請假你去溝通?”
司墨:“當然沒問題,不要小看我的溝通能力。”
陳子格苦哈哈地笑:“二位心态果然非常人能及。”
經這段小插曲,氛圍終于沒那麼緊張沉重了。一點半,許曜把許林送到興趣班,匆忙趕來醫院:“怎麼樣了?”
“五個半小時了。”柯彥看一看表:“還沒動靜。”
“……這麼久?”許曜皺起眉,把保溫飯盒拿出來:“都沒吃飯吧?别硬撐着,我帶了些小籠包。”
“哪家的?”司墨拿了幾個,遞給陳子格和柯彥。
許曜說:“小區樓下的,還挺不錯。”
那家确實不錯,是一堆熱幹面豆皮中難得好吃的面點。柯彥咬了一口,咽下去,再咬一口,咽下去。
“……等一下,是不是放了芥末?”陳子格臉都被嗆地皺了起來,十分痛苦。
許曜連忙歉意地笑了笑:“抱歉,那個店主說的話我沒完全聽懂,問放不放什麼,我就都讓放了。”
柯彥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辣,司墨笑着把水遞過去:“他根本沒吃出來。”
柯彥沒空理他,接過水就是猛灌。
下午兩點,在萬衆矚目下,他們等來了第二張病危通知單。
血壓持續下降,血氧飽和度持續降低。
巡回護士說了和上回一樣的話術,但表情明顯更忙亂,匆匆安撫家屬幾句就關了窗戶,留下幾個人對着鐵門面色沉沉。
14點25,巡回護士告訴他們搶救成功,手術繼續,進入最後階段。
至今,這場手術已經進行了六個半小時了。柯彥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着,挨到現在,他眼裡除了手術室的燈再也裝不下其他。
“人生前三十年從來沒這麼大起大落過,陪你闖過這關你不以身相許都說不過去啊柯策劃。”司墨麻木地歎了口氣,手壓了壓心髒,在柯彥耳邊口吻戲谑。
柯彥心髒也一陣陣抽疼。
“你說,一場手術,到底能下幾次病危通知?”柯彥喃喃道。
司墨柔聲道:“咱們安安命大,活不活得下來不是病危通知能決定的。”
柯彥又不作聲了,緊緊盯着手術室的門。
“對啊對啊,都下兩次病危通知了安安都能搶救過來,手術順利進行,肯定沒事的肯定沒事的,”陳子格念念有詞,“安安争氣,林醫生神通廣大,各路神仙托底保佑,沒理由手術不成功對不對?!”
下午三點,小窗開了。
第三張病危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