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蟲赤着腳蜷在駕駛艙的座椅上,雪白腳踝上纏着一圈細細的腳鍊,這是他親手從自己翅脈上剝下,晾曬、風幹,精心制成的。
他正用指尖擺弄一片半幹的殘翼薄膜,指甲劃過裂紋時發出微不可聞的脆響,像在撥弄什麼樂器的弦。
他一邊低低哼着不成調的旋律,一邊将那片殘翼舉到光下,像欣賞一件心愛之物。
“奧菲冕下,主星的宴會邀約……”機械蟲的聲音戛然而止。
舷窗外,一艘軍用星艦正在解體。
準确地說,是被某個瘋子從内部生生撕裂。
數發光炮都無法輕易轟開的金屬外殼像糖紙般被輕易剝開,一個身影從裂縫中浮現。
奧菲的瞳孔收縮成細線。
那是一隻半蟲化的軍雌,黑棕色甲殼泛着冷鐵般的光澤,那個高大雌蟲轉身的瞬間,他看清了對方:
微微彎曲的黑發被汗水浸濕,海藻般黏在深蜜色脖頸上。他高大的身形在星光下被拉長,墨黑的骨翼如同鐮刀,橫在半空。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裡,像長明的燈盞一樣,燃燒着不肯消滅的火焰。
他垂眸向奧菲的方向看了一眼,充滿攻擊性的臉斜着擡起,下颌線鋒利如刀,高挺的鼻梁在臉上投下深色的陰影。
沒蟲聽清他低聲嘟囔了句什麼,大概是“真麻煩”,也大概是“又來”。
——
鋒利的殘翼在掌心碎裂,血順着雄蟲雪白的指節無聲息地滴落,而他自己卻渾然未覺。
他隻是輕聲吸了一口氣,然後像陷入夢境一樣,舔舐了下自己被鮮血染滿的手掌,甜腥氣和某種令人亢奮的金屬味在嘴裡炸開。
雄蟲的眼神一寸寸地暗下去,隐秘的、病态的歡愉在眼瞳深處深深碎開。
“閣下!碰撞預警!”機械蟲尖叫。
奧菲卻隻是懶洋洋地伸出一條精神觸手,輕輕一卷,聲音就被抽進寂靜裡。
他翻身躍下座椅,粉金色的翅翼猛然張開,俯身掠過操控台,指尖劃過導航圖上第七軍團的标志,輕輕一按,眼瞳在光中倏然一亮,笑意漸漸漾開,
隻需要将航線的角度微微偏移,他就能跟這隻雌蟲來一場擦肩而過的浪漫邂逅。
——如果那隻瘋蟲子沒有突然用骨翼橫掃推進器的話。
“轟!”
劇痛襲來的瞬間,奧菲想的卻是:
他的甲殼摩擦迸濺出的火花比銀帆座的星雲還要耀眼。
這不是他一廂情願的偶遇。
這是熱烈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