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他又咬着牙掙紮着爬了起來。
路過的醫護蟲們見狀驚恐地退到牆角,緊貼着牆壁。由于奧菲有着“抓着自己雌君的手刺向自己心髒”這樣駭蟲聽聞的“前科”,大家一時都不敢貿然上前,隻能遠遠觀望着這位精神狀态明顯異常的冕下。
走廊的燈光在他模糊的視野裡扭曲成詭異的光暈,但他依然向前走着,跌跌撞撞。
他的光腦也被遺忘在病床上,所以通訊根本無法接通。
審訊官抿了抿唇:“涅法冕下,從來沒有雄蟲被自己雌君傷害後還會表達庇護意願的。我們也是按程序辦事,請您理解。”
涅法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這是誤會,據我所知,喀戎上将并非自願傷害他的雄主的。”
審訊官搖頭:“冕下,我們不認為一位雄子有能力抓住一位S級軍雌的手插進自己的心髒,同時,我們認為一位S級軍雌完全有能力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況且,我們在監控裡發現了當時的情形,是喀戎上将先動的手。”
涅法無奈地歎息:“……拜托,這有沒有可能是人家夫夫之間的情趣呢?”
審訊官面色古怪,心想誰家夫夫間的情趣是掏心掏肺,掏的是雌蟲的心也就罷了,掏的可是雄蟲的心啊!
“……冕下,抱歉,我們也是按程序辦事……除非奧菲冕下親自承認這是屬于他們之間的……特殊嗜好,并且有明确的庇護意願。”
押送艦的引擎聲愈發響亮,分離程序已經啟動。艦體開始緩緩脫離醫療艦的對接口。
就在脫離的播報聲響徹整個對接艙的時候,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押送艦的艙門前。
分離程序已進入倒計時,而他卻站在兩個艦體之間的對接口上——那是一個稍有差池就會被撕成碎片的高危區域。全艦系統瞬間發出尖銳警報,紅光四起。
“檢測到生物信号,經确認為A級雄蟲生命體征——分離程序立即中止。”
警報響徹的同時,押送艦的分離動作猛然停滞。
涅法輕笑一聲,眸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得意:“瞧,他來了。”
審訊官徹底震驚了。他從未聽說過有哪位雄蟲會為一隻雌蟲,甘願沖進高危艙段的。
喀戎猛地擡起頭,眼中滿是錯愕與複雜。
下一刻,拘留室的艙門在一聲沉悶的巨響中被從外部推開。門鎖隻能從外部開啟,它原本是用來防止囚犯逃脫的,從未設想到會有誰拼命闖進來。
一道搖搖欲墜的身影撲了進來。
鉑金色的長發淩亂地散着,蒼白的臉上還帶着未愈的病态潮紅。
他赤着腳,腳踝早已在奔跑中被劃破,留下一串零碎而驚心的血迹。
寬大的醫療服挂在瘦削的身體上,繃帶緊緊纏繞着胸口,隐約透出尚未痊愈的血迹。
強光瞬間灼刺進他尚未适應的眼睛,他踉跄着撞入重力區域,身體頓時被猛然壓下。
“砰”的一聲,他重重地摔在金屬地面上,他咳出一大口血來,胸口劇烈起伏,身體仿佛每一寸骨頭都在抗議。
雄蟲摔懵了。
甚至一瞬間,連那點脆弱的精神鍊接,那道本該如螢火般引路的臨時标記,也仿佛被撞碎了。他眼前一片迷霧,耳邊嗡鳴作響。
奇怪……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了,可就在模糊的黑暗中,不遠處,燃燒着一團火焰。
灼熱,明亮,危險,熾烈。
它像一輪日蝕的殘陽,燃得他眼眶發燙。火焰在黑暗中呼喚着他,吞噬着他,卻也令他着迷。
也許是因為他擁有着楓葉蛾的血統,飛蛾撲火的本能注定刻在基因深處。
他生來就是為了追逐火焰的。
指尖在地闆上顫抖地一抓,磨破的指節再次滲血。他咬緊牙關,拖着明顯透支的身體,緩慢、執拗地向那團火靠近。
“快關閉重力系統!熄滅強光!”審訊官幾乎要尖叫出來。
重力系統立刻停下。
奧菲終于支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雙臂顫抖地撐地,狼狽地從地面上爬起。
撲進烈焰裡的那一刻,他甚至沒能穩住自己,幾乎是整個身體撞了上去,臉頰磕在雌蟲熾熱堅硬的胸口。他擡起手,環住對方的脖頸,手臂用盡全力箍住了那具健壯的身體,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撫上雌蟲的肩,再滑向鎖骨,
“……不準走……”他喘息着,指尖死死攥住喀戎染血的衣襟,聲音破碎、沙啞,充滿了本能的占有欲與決絕的偏執,“你是……我的……”
說着,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摸索着,緩慢而固執地朝喀戎頸側的抑制項圈探去。他的手指在上面顫抖地摩挲幾下,最終扣住卡扣,動作不算熟練地解開了它。
“咔哒”
随着鎖扣彈開的聲音,喀戎扯斷了鎖鍊束縛,金屬鍊條在空中甩出刺耳的破碎聲,砸在地上。自由的那一刻,喀戎的骨翼倏然展開,将這隻瘦削的雄蟲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狼狽的雄蟲蜷縮在他懷裡,雙手緊緊揪着他的後襟,臉埋在他的頸窩裡。
喀戎感覺到,那裡傳來細碎的顫抖,甚至還有微微濕意,仿佛是……淚水。
他怔了一瞬。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正随着那些無聲墜落的濕熱,一下下震碎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