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明灼瞥了绾兒一眼。除了阿寶與程六,再沒人知道懷藏、夭之的事,他們兩人不可能洩露出來。
绾兒能說得上來,到必是他這兩日反應太過不尋常,讓她猜了出來。其實也不難猜。情緒怒火,他沒在绾兒面前掩飾什麼。
不過南風明灼很快就沒多思,這不是要緊的,绾兒是他的心腹。
在瞥绾兒前的一息,他腦子想了很多。
原本他出觀花院時,是操持殺夭之的心,聽了绾兒說夭之乃息國八皇子,他的第一轉念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殺掉夭之,而聽了绾兒說夭之自己親口承認自己好南風,想要見他,懷藏的事恐怕其中還有什麼誤會,他想到的是,夭之恐怕是想救懷藏。
都已然兩雙眼睛見到,能有什麼誤會?
若論好男風不近女色,起先南風白璧不也是好男風不近女色,最後不還是孩子都有?
何況倘真不近女色,彼時在小城,又為何主動結識懷藏?懷藏的模樣,女人見了都能心動,誰知他是否由男到女,革心變意?
當然,不當為怒火沖昏了腦,不能囫囵,該弄清楚仔細的事,弄清楚才能徹底無恨無憾。
到底,南風明灼也不希望懷藏背叛他,有一縷可能他也想抓住,不至于錯過了悔恨終身。
此刻,他轉身要回院子裡,但他又止了一瞬息,因為绾兒又在與他說話。
“奴婢試探過一下,那翊夭否認了與桂兒夫人之事,話語間流露出來的神态且頗為坦蕩。”
“屬下覺得,王爺可以再弄清楚一些,不要輕易下定論,以免冤枉委屈了桂兒夫人。人死了,可是再救不活的。”
绾兒想要促南風明灼一把。
而南風明灼聽了沒言語,大步流星地回到屋子裡,在院中時就已經喊出“住手”兩字。
站在雜亂狼藉的室内,他看見懷藏衣濕臉腫,雪白的脖頸上繞着綠幔,紅色的勒痕若隐若現,趴在四個白的身上又喘又咳。
那咳喘的猛勁頭,胸口急促起伏,眼神慌亂不穩的樣子,仿佛他喊住的是生死之間。
他再遲一步,她就會這樣沒了。
南風明灼心波浮亂了一下,很快就平靜下來,褰袍蹲在懷藏身前,盯着懷藏漸漸緩了點的淚眸,他目不轉睛、一字一句輕緩道∶
“你可知道,夭之好男風,最最喜歡的是男人,對女人不過是一時新鮮,玩弄而已。他說你十分沒意趣,對你沒任何的情意,倘若非你在他面前常引誘,他根本不會看你一眼。”
說話時,他目光一瞬不移,不落過懷藏眼中任何細微的情緒反應。
不過懷藏聞話,眼中毫無情緒波動,仿佛聽着與己無關的事,都沒裝進心裡。
隻是淚水吧嗒吧嗒落,盯着躺地上斷了腿,痛苦呻吟不斷的四個白。
她緊緊摟四個白在懷裡,輕輕地摸它的腦袋安撫,心疼依戀得不知道什麼似的。
眼睛裡的淚水就沒斷過,看都不看南風明灼。那般輕柔拍打着四個白,似想為它減輕痛苦。
南風明灼屏住氣,盯着她繼續道∶“你一點都不在意?”
懷藏卻是不搭理,眼中隻有懷裡的四個白,拍着,如哄孩子般的,有時擡手背抹淚,有時淚糊糊的臉,貼四個白毛絨絨的頸,聽到四個白叫得更厲害,淚水會更洶湧。
“把狗送到杏林軒,讓藍蛱治療!”南風明灼對旁兒的暗衛吩咐。
于是有暗衛上前從懷藏懷中小心翼翼接狗,小心翼翼在于恐狗咬自己,便捏着狗的嘴巴。
一個人不好搬,是兩個人擡走的。
懷藏看到狗被擡遠,才看向南風明灼,卻沒有多看,掙紮着起身來跪下,目光直盯地闆,是忠誠的模樣:
“多謝閣主饒命!”
抽泣中,淚珠砸落,散開了一朵朵透明凄凄的花。
她的态度,一如以前跪拜的光景。
這樣的姿态,不嘻嘻笑的話,怎麼都是恭敬的意味。
南風明灼沒有說話,捏起她的下巴,仍舊是對着她的眸:“有人說,看到你與夭之脫了衣服,肌膚之親——”
懷藏一時歇住了淚,愣住了,慌亂了,直直盯着南風明灼的眼,脫口而出∶“沒有!”
這是最自然下意識的反應,尤其是那一對眼眸,猶如一泓直接可以看到底的潭水,沒有一毫雜質摻雜,譬如假裝硬撐。
僅此一對眼眸,就足矣教人信。
南風明灼的心一下松懈下來,握着懷藏的臉,與之額頭相抵,突然在她淚糊糊的臉腮連着親了幾口。
看到懷藏的模樣,他又暗惱自己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就死令,同時暗火阿寶與程六兩個窺錯人事,在自己面前煞有介事的回報。
其實就該問問懷藏的,懷藏的眼睛根本就不會裝樣騙人,除非她低下頭。
在一起一年多,他深深了解,可他怒火中燒,就是一句沒問。
幸好是返回來了,不然恐怕……
想到此,南風明灼把懷藏擁在了胸前,摸到懷藏身上衣服濕答答,對正退到門口處的暗衛大聲冷然吩咐∶“讓侍女丫鬟都回院子,燒水伺候!”
“是!”
屋中再沒有了其它人,隻有滿室狼藉,這片狼藉中,懷藏靠在南風明灼懷裡,又在垂淚啜泣。
不過不同于平時相擁時,軟綿綿的依偎貌,這回她的腰自用了點力撐着,此是她心裡的隔閡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