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斯想起了與派克弄見面時望潮的表現，遲疑道：“所以望潮說自己曾經想把人類靈魂塞進仿生人身體……是真的？”

馬修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屏幕上，望潮仰頭望向天使時的眼神。

在陳安死後，曾經有一段空白期，之後便是望潮購買兩個仿生人。

他一向對這個敗壞陳氏量子的家夥沒有好感，也許真是如此，他才下意識回避了那樣的想法——

望潮才會是那個最想念陳安的人。

陳安把望潮帶出福利院，帶着他生活，成長，工作。雖然自己總是看不起望潮，可他也不過是局外人。

也許隻有真正身處望潮位置，才能體會失去這樣親人的感覺。

馬修回避了屏幕上望潮的視線，裝作若無其事：“也許是真的，不過更像是假的。兩個人？他哪來兩人？”

周斯斯：“也對……這樣的話，那天他演的可真厲害。”

不。

馬修在心裡暗道。

他真的會做出這種事。

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可馬修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少年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卻笑着伸手，食指點着腦門，輕佻又嚣張。

他說——

“來啊，朝這兒打吧。”

砰！

一聲槍響，是陳安。

望潮早知道陳安會來，他就是這樣的家夥，踩着危險邊緣跳舞。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在乎人類仿生人的倫理，把人類塞進仿生人算什麼？

如果他想，他甚至會把仿生人塞進人類裡！

——望潮根本不是一蹶不振，他一直在嘗試複活陳安！

想到這，馬修悚然，後背冷意順着尾椎骨猛蹿上頸。

屏幕上，愛麗第一視角邊緣，是側着身的望潮。這個家夥正演得上頭，使勁皺着眉，做出擔憂表情，與此同時社媒上掀起一波關于他和愛麗的讨論。

【真好啊……好希望有人這樣在乎我】

【屍體複活了】

【好喜歡愛麗也好喜歡望潮好喜歡喜歡】

【heart軟軟，像是大隻國王和被捧在手心的小小隻公主】

【屍體暖暖的……好溫暖……】

一側屏幕上不斷刷新着社媒讨論，而在另一邊屏幕，冗長的造魂儀式已進行到末尾。

靈魂錨定，屬于其他仿生人的記憶被删除，愛麗睜開眼，她聽見助理問：“愛麗，你現在感覺如何？”

電子腦讀取着從出廠到現在的記憶，愛麗環顧四周，台下觀衆屏住呼吸，無數雙眼睛在期待她的回答。

略過長排座椅，派克弄站在她面前，僵硬不動，助理恭敬站在其身後，而洛吉斯蒂依舊在微笑。

視線遠遠地，略過不重要的家夥，她擡頭，徑直望向站在傳教台邊緣的男人。

男人松松垮垮地站着，天藍色的眼睛微笑，與她對視，笑着揮揮手，聲音很輕：“别怕。”

愛麗想起那天見面，自己撲進他的懷抱，人類的體溫比仿生人高上幾度，很暖。就像那天在廣場上，鴿子撲棱翅膀，自己的心髒似乎也和人類一樣溫暖。

仿生人會覺得自己心髒溫暖嗎？

愛麗忽然笑了。

她扯下自己的外袍，沖向望潮，像是飛鳥沖向天空，又驟然停下腳步——

她仰頭，站在望潮身前，黑眼睛純粹：“現在，我能成為你的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