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九看主子神情郁郁,像是想起了什麼,于是轉移他的注意力:“話說,這還是主子您第一次出遠門呢!不知道江南哪邊景色如何,有什麼好玩的。”
沈清棠也跟着想象了下,“詩裡曾描繪過,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想來是極好的。”
扶九見主子提起興趣,也不由高興,雖然他不懂詩。
下一秒,想起詩句的下句,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沈清棠臉色驟變,江南的郎君,或許比景美。難怪一向懶散的三殿下第一次去接正事,原來心裡是想着這檔子事。
“我們跟着過去,不過是從這個宅子困到那個宅子,左右也出不了院子。”
他幼時也想過廣闊天地,可未嫁人時,夫子教導不能出府,恐傷名譽,嫁了人後,更不能出府,恐傷清白,男子這一生都囹圄困囿,無法掙脫。
陛下一開始要撥一連護衛跟着小女兒去,卻被姬昭禾連連拒絕,說人多太張揚,她就是去度蜜月,跟夫郎培養感情的,不需要太多人,無奈,陛下隻好安排了一衆暗衛暗中保護。
京都離江南不過三四日路程,一路上,因為跟沈清棠不熟,兩人也沒怎麼交流,主要是沈清棠一直看男戒,看的如此認真,姬昭禾也不敢打擾,怕自己忍不住嘴賤惹小哭包哭,被一群下屬聽到,索性在馬車裡吃吃睡睡,偶爾不經意盯着沈清棠的臉發呆。
此次去她算是微服私訪,沒讓當地縣衙和工部尚書知道自己來,在一處安靜的小院落腳,因為有太女的親衛在,監察一事也不用她操心,姬昭禾全當公費旅遊。
前幾日她把整個清水縣逛了個遍,晚上計劃着要不要去附近逛,江德明見三殿下一臉認真嚴肅的安排自己的旅遊路線,不免着急。
這幾日沈主君一直待在院中看書烹茶,三殿下從早到晚都跑着玩,兩人晚上也不睡一處,哪有新婚婦夫的樣子!
“殿下,沈主君這幾日一直在家看書,您一會兒要不要去看看他?”江德明暗示道。
小祖宗你打着帶人來培養感情的旗号自己卻玩嗨了,屆時鳳君問起小主君幾個月都沒懷上該如何是好。
然而姬昭禾并未察覺到老公公的着急,隻是說:“他那麼喜歡看書?那你讓下人去多買點他愛看的書。”
江德明着急了:“殿下,主君他并不是喜歡看書,而是成婚男子,必須由妻主陪同,才能上街。”
“啊?”還有這封建習俗?那就是說沈清棠必須跟着自己才行喽?左右不過是多了個旅遊搭子,姬昭禾并不在意,“那好吧,我一會過去跟他說,從明日起跟着我一起玩。”
姬昭禾放下手裡的地圖,上面被她圈圈畫畫标注着著名景點和小吃,這都是她讓下人搜集來的。既然沈清棠沒出過門,那她還是先帶着再轉一圈清水縣吧!
姬昭禾到沈清棠院裡時,沈清棠正在寫字,坐的筆直端正,端的一副皎皎君子。
他寫的認真,連姬昭禾進來都沒注意到,跪在一旁磨墨的扶九率先發現了她,姬昭禾食指豎在嘴前,讓他不要吭聲,先下去,自己則是來到扶九的位置上,cos書童。
“富在術數,不在勞身;利在勢居,不在力耕......”姬昭禾視線瞟到字迹清秀的簪花小楷,不自覺念了出來。
沈清棠筆下一抖,慌忙起身,用桌邊随意放的男戒蓋住了謄寫的紙張和書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着聲:“殿下,我,我隻是閑着無聊抄寫,并不知其意。”
姬昭禾磨墨的手停住,不懂他反應為何那麼大,“你先起來,”她俯身去撈細瘦的手臂,感覺小哭包抖着身,隐隐有要哭之勢,“不知道意思的話可以來問我。”
好歹她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更是混到了博士快畢業。翻譯陌生文言文是高中考試必備技能,也不算難。
姬昭禾把人重新按回書桌前,擡手把男戒放在一邊,露出清秀的字迹以及壓在底下的《鹽鐵論》。
《鹽鐵論》她之前看電視劇的時候看到過,後來因為好奇也買來看過。
她站在沈清棠身後,食指壓在“富在術數,不在勞身”這句,開口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緻富在于籌劃和方法,不在于體力勞動。利在勢居,不在力耕,是說獲利在于地勢優越或市場機遇,不在于努力耕作......懂了嗎?”
身前的小鹌鹑點點頭,姬昭禾輕笑,揉了揉他的腦袋,她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自然也沒注意到身前人垂眸沉思的表情。
三殿下不是胸無點墨,頭腦簡單,空有皮囊嗎?
而且......她沒責罰他。
沈清棠在沈府抄寫這些書被發現時,父親總是恨鐵不成鋼的罰他禁食亦或是跪祠堂,母親也是搖搖頭,隻道慧極必傷,而三殿下卻溫柔地教導他,沒有半點責備之意。
姬昭禾坐在他身旁,把剛才端來的山楂糕遞給他,“嘗嘗,我今日在市集上買的。”
沈清棠斂下眸底複雜情緒,“殿下,我先去淨手。”剛才寫字,手上沾了些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