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提周時亦。
他們父女向來默契,有些事點到即止。
正如江靜淵不會問女兒,你同不同意聯姻?
同樣,鐘憶也不會責怪爸爸擅作主張瞞着她去找周時亦。
鐘憶重新靠回沙發裡,靜看爸爸給她做香甜軟糯的紅豆奶茶。
西沉的落日餘晖正好從窗灑進來,落到茶水櫃上,也落了幾道在爸爸那雙遒勁溫厚的手背上,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她小時候。
她七個月早産,身體差,總生病,呼吸道尤為脆弱,爸爸便帶着她住在江南小鎮,那是一個被青山綠水環繞的古鎮,白牆黛瓦,烏篷船,石闆路,仿若世外桃源。
一直在那住到六歲上學,那幾年的飲食大多是爸爸照料,隻要不出差他凡事親力親為。
“我小時候就天天讓您操心,長大了還是。”
“可不是嘛。你剛生下來時,醫生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你可能活不了。”回想起那一刻,江靜淵至今心有餘悸。
那時他十天半月不見得去公司一趟,外界以為他對管理公司不感興趣,其實不然,是家裡有個體弱多病的嬰兒,離不開他。
紅豆奶茶終于做好。
江靜淵擱了把長柄勺在杯子裡,端給女兒。
清新茶香裹着濃醇奶味,爸爸到底慣着她,蜜紅豆放了足足有半杯。
鐘憶盤腿坐好,舀一勺熱騰騰的紅豆送入口中,甜糯即化。
“慢點吃,小心燙着。”江靜淵在女兒旁邊坐下。
鐘憶笑看一眼爸爸,眉眼間的神情與剛來時判若兩人。
這時江靜淵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連續振動,他起身去取。
鐘憶問:“虞老師到北城了?”
“不是虞老師。闵廷的消息。”江靜淵倚着桌沿點開對話框,看完擡眸,“你表哥說你請了三個月婚假?”
“……”
鐘憶忙咽下紅豆解釋:“不是婚假,我請假時還不知道您給我安排了聯姻。隻是太累了想休息段時間,表哥誤會了。”
江靜淵說:“也算歪打正着。婚禮在兩個月之後,辦完婚禮再去度個蜜月,三個月時間正好夠。”
“……”
鐘憶愕然:“婚期都定了?”
“嗯,5月19号辦婚禮,不耽誤其他人過520。”
“周時亦選的日子?”
“我替你們定的。”
鐘憶似有若無點了一下頭。
江靜淵回複過外甥,拿着手機坐回來。
鐘憶捧着奶茶杯,恍若置身在一場夢裡。
分開這些年,她不是沒夢見過周時亦,但醒過來什麼都是空的,有時要花好幾天才能緩過來,然後兩點一線機械般的生活繼續。
甯缺吐槽她是無情的工作機器人,她來京和前,甯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結果敗給她。
忙碌唯一的好處是不用捱時間,每次一擡頭,發現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黑了。
日子如此匆匆,給她一種錯覺,她和周時亦分開沒有那麼久。
好像昨天他還在她身邊一樣。
其實,他離開已經三年了。
“晚上要不要陪爸爸過去?”江靜淵再次詢問。
鐘憶蓦地回神:“不去了,回家睡覺。”
又補充一句,“昨晚兩三點才睡,困。”
明明她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此刻卻成了掩飾。
江靜淵不勉強,反正定下來了,早一天見遲一天見不影響。他叮囑道:“想吃什麼讓阿姨做,吃完早點睡,不用等我。”
但凡他有應酬,不管多晚回來,女兒總會在客廳等他。
小時候她就這麼等着,再晚都不願意先睡,這個習慣至今沒改過來。
鐘憶“嗯”了一聲。
有些心不在焉。
“爸爸,”她忽然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兩個月後舉行婚禮的話,那父母上台環節怎麼辦?”
江靜淵:“你又不是沒父母。”
“可這些年您對外都是單身形象。”當大家知道他還有個那麼大閨女,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鐘憶最擔心的是:“關鍵是媽媽那邊,怕是要全網爆。”
“不用想那麼多,船到橋頭自然就直了。”
江靜淵轉而囑咐女兒,讓她抽空聯系周時亦,婚前總要見見面。
鐘憶沉默片刻:“我沒有他聯系方式。”
分手三個月後,她删除了他。
自那,再也沒有聯系,誰也不知道誰在哪,過着怎樣的生活。
江靜淵:“我把他名片發你?”
鐘憶不答,定定望着爸爸。
江靜淵會意,打開周時亦的對話框,将女兒的名片分享過去。
須臾,他示意女兒看手機。
鐘憶從包裡摸出手機,看到那條備注“周時亦”的驗證消息時,沉靜了幾年的心口,随之重重一跳。
看着熟悉的頭像,她微微屏息,通過驗證。
分開那麼久,想着他第一句話會跟她說什麼。
然而許久過去,對方也沒再說别的。
鐘憶放下手機,又舀了一勺紅豆送入口中。
還好,蜜紅豆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