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虞老師先行離開。
老虞環顧宴會廳:“鐘憶那丫頭呢?”
正好路過鐘憶那桌,江靜淵瞥一眼女兒的短發,不僅沒好心告訴他,還嘲道:“說你老眼昏花你還不承認。”
老虞冷哼,他已經三年沒見到鐘憶,上次見面她還是長發,這會兒目光隻在長發的姑娘身上掠過。
直到走出宴會廳,也沒瞥見個人影。
待賓客散盡,策展公司開了一個簡短的總結會。
鐘憶習慣工作有始有終,坐在最後旁聽。
一牆之隔的走廊上,季繁星在休息區等人,唇間含着一支女士香煙,在抽與不抽之間掙紮,因為一些煩心事,她短暫地抽過兩個月。
然而抽煙并不能消愁,戒煙卻更痛苦。
目前戒了大概有五六成的煙瘾,結果剛才臨散場有熟人順手遞了支給她,她撚在指尖一時間沒舍得丢,鬼使神差就到了口中。
季繁星這才想起隻有煙沒有打火機,休息區的桌上隻有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煙灰缸。
正好省得再糾結,她抽走唇間的煙。
“不是戒了?”
季繁星聞聲擡頭,周時亦在另一邊沙發坐下。
“沒抽。”她晃晃手中完好無損的香煙,下一秒,揉碎丢進煙灰缸,“怎麼還沒走?”
周時亦:“等人。”
季繁星笑說:“巧了,我也在等人。”
還沒聊上幾句,宴會廳内散會,陸續有人走出來。
季繁星瞅見了鐘憶,霍然站起來,“我等的人來了,有空一起吃飯。”她沖周時亦擺擺手。
她的飯局大多是鴻門宴,不過周時亦依然禮貌颔首。
“鐘美女。”季繁星笑着迎上去。
鐘憶餘光掃見了那個男人,隻穿着白襯衫,黑色西裝搭在沙發上。
或許是因為他們曾經是最熟悉的人,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他。
來不及多想,季繁星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季繁星揚笑:“不知方不方便留個聯系方式,有空一起去看展。”
看展不是幌子,她特别吃鐘憶的顔,合作不成,交個朋友也不錯。
鐘憶并不排斥,從帆布包裡找出手機點開二維碼遞過去。
“謝謝。”季繁星立即添加。
鐘憶通過對方的驗證消息,餘光裡,周時亦的身影還在。
不再避諱旁邊還有外人,她大方看向休息區沙發上的男人:“還沒走?”
“嗯,等你。”周時亦起身,“坐我的車回去。”
明知他等她是受爸爸所托,可在他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心髒依舊驟跳。
一旁的季繁星正修改備注,聽到兩人對話猛地擡頭,愕然打量他們倆。
她原以為周時亦等生意場上的朋友,萬萬沒想到他會特地等一個女人。
三人往電梯間走,各懷心思。
季繁星熟稔地聊起帆布包上的畫,誇完包,一時沒了聲,四周頓陷沉默。
還好,這時電梯來了。
進了電梯,另兩人自然分站在兩邊,而她就這麼被動站在了兩人中間。
她感覺周時亦看鐘憶的眼神,并非看一個女性朋友的眼神,可是他明明有了婚約。
季繁星拐彎抹角試探:“你們也是在畫展上認識的?”
鐘憶:“不是。”
她還沒想好接下來的措辭,周時亦接過去,滿足季繁星的好奇心:“早就認識。”他和鐘憶的過去沒必要向外人細說,直接道,“三叔介紹的人就是鐘憶。”
“!!”
季繁星瞳孔震驚。
“…不是,那你們怎麼不說話!”
有些語無倫次,她想說的是,既然你都願意等人,那為何在晚宴上不打照面。
鐘憶去做志願者,他明知對方在晚宴現場卻沒正式介紹,甚至互相連招呼都沒打,她便沒作他想。
季繁星快速整理好失态的表情,故作淡定:“我車停在負二。”
說着,借按樓層繞到鐘憶另一側。
鐘憶往後退半步,讓出足夠的空間給季繁星站穩。
這樣以來,她與周時亦之間隻隔了她的帆布包。
帆布包的一角正好抵在男人腰間的襯衫上,觸感其實并不十分明顯,周時亦卻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包。
目光短促地在那幅畫上停留半刻。
曾經他不當心把她放邊櫃上的包蹭掉在地,為此,她找他算了半小時的賬,盤腿坐在他腿上煞有其事地教育他叫他下回小心點,說那個包是孤品,上面的油畫出自大師之手,起碼值五百萬。
他當時隻笑不應,當她在玩笑,以為那個帆布包是她家鄉小店的文創品。
他允諾她,等有機會,他拍一幅虞老師的真迹送她。
後來便分開了。
直到今天慈善晚宴才有這個機會。
至此,他不再欠她什麼。
不過她應該不記得他為何要送油畫當見面禮。
電梯停靠在負一層,周時亦的座駕已在此等候多時。
季繁星揮手道别,二人一前一後下去,隻見走在後面的周時亦一直伸手擋着電梯門,防止突然合上。
人下去,她總算松口氣。
她的車其實也在負一層,沒辦法,隻能先下到負二再上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鐘憶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見過,卻回憶不起來。
電梯門合上,鐘憶走向那輛車牌号不算陌生的邁巴赫。
戀愛那幾年他們都在國外,他國内所有車的車牌她都知曉,今天還是頭一次坐他的車。
汽車駛離酒店地庫,穿行在夜色下。
車廂密閉,透着冷意的木質香氣息比先前在窗口更濃一些。
“我爸去送虞老師了?”鐘憶打破沉默。
周時亦收回落在車窗外的視線,回頭看着她說道:“嗯。”
鐘憶點點頭。
車廂光線不明亮,隐去了彼此眼中克制的情緒。
任誰與前任分手後再獨處,也做不到毫無波瀾。
況且,他們分開時是那樣的不甘卻又決絕得不留餘地。
短暫的對視,随即錯開來,鐘憶拿出手機看。
靜默須臾。
周時亦:“打算哪天領證?想好了發給我。”
鐘憶不假思索:“直接領證?”
周時亦略遲疑:“你那邊如果還有其他講究,一起發給我。”
她想要的,他會答應。
鐘憶想了想最終作罷,畢竟她和他隻是聯姻,有些講究不現實。
她道:“沒什麼講究,直接去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