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憶此刻遊離在狀況外,隻隐約聽到男人零碎的說話聲,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很快,車停在一家咖啡館門口,周時亦下去,她茫然一瞬,恍然猜到一種可能。
沒過多久,男人端着一杯咖啡從店裡出來,深色西服考究挺括,氣度不凡,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側目。
人坐回車裡,車門關上,将熙攘喧嚣隔絕在車外。
周時亦把咖啡遞過去:“拿鐵。”
鐘憶雙手搭在身前的包上沒動:“謝謝。我不喝,你喝吧。”
咖啡杯懸在扶手箱上方,周時亦沒收回去,到底是解釋了:“三年沒煮,手生。家裡也沒備蜜紅豆。”說着,揭開紙杯的杯蓋。
霎那間,濃郁的咖啡香裹着甜味直撲鼻。
鐘憶到底沒能抵住誘惑,偏過頭看他。
周時亦沒再任何言語,把熱咖啡往她手邊又遞了遞。
不知怎麼的,鐘憶想起從前兩人有矛盾時,他同樣話也不多,但會把她抱懷裡哄着,直到她消氣。
那些畫面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她擡起手,無聲接過咖啡。
杯蓋在他手裡,她忘了一并接過來,周時亦便一直幫她拿着。
鐘憶再次看向徐徐倒退的街景,不時抿一口拿鐵。
戀愛那幾年,周時亦并不知道她的身世,以為她出生在江城的小鎮,家境一般。兩人家庭背景懸殊過大,所以相處時他總會放低姿态,事事縱容她,處處遷就她。
……
因中途在咖啡館耽擱了一些時間,他們到達飯店所在的四合院時天色已暗,包廂裡人到得差不多,在門口就聽到季繁星清脆的笑聲。
今晚這頓飯是江琰風一手安排,按照三叔的意思,喊了十多人過來熱鬧。
除了自家人,沒人熟悉鐘憶,因此她與周時亦一前一後進入包廂時,沒人起哄她,調侃全部落在周時亦身上,問他結婚的感覺如何。
當事人自然不會回答,置若罔聞。
季繁星舉起紅酒,沖鐘憶揚笑道:“恭喜。期待五月份的婚禮。”
鐘憶莞爾:“謝謝。”
今天的座位随意坐,沒什麼講究,她沒去爸爸那邊,就近在堂哥身旁的空位坐下。
江靜淵笑看女兒,一貫的寵溺語氣:“怎麼不坐爸爸這裡?”
自稱的這聲“爸爸”猶如平地驚雷,驚得衆人瞠目結舌。
談笑風生的包廂驟然死寂,針落可聞。
“……三叔,可不興開玩笑!”
“沒開玩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閨女,鐘憶。”
季繁星驚駭,差點沒拿穩酒杯,錯愕的目光在江靜淵與鐘憶之間來來回回,向來敏銳的腦袋瓜像被漿糊黏住,怎麼也轉不動。
牌桌那邊正打得熱火朝天,驚聞江靜淵居然有女兒,手裡牌差的趁機撂牌,紛紛圍攏過來。
從來不愛八卦的一群人,今天破了例。
鐘憶任由數道灼灼的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打量。
她回爸爸:“坐哪都一樣,正好有話跟我哥說。”
從她進包廂到落座,不過短短半分鐘時間,因被那麼多人盯着瞧,感覺比半個鐘頭都漫長。
周時亦脫了西服遞給服務員,此時桌上隻有兩個空位,嶽父旁邊一個,鐘憶身旁一個,他徑直落座嶽父身側。
面前有酒,他執起高腳杯:“爸,這段時間辛苦您了。”
江靜淵碰杯,溫聲道:“自家人不說這些。”笑意卻浮上眼角。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緩過神。
“我就說三叔怎麼管起閑事,非要給周時亦介紹聯姻對象!”
“三叔,酒不着急喝,快講講中間的故事!”
維持幾十年單身形象的人,沒想到女兒都這麼大了,關鍵還不随他的姓。這麼些年,他們竟然完全不知鐘憶的存在,連丁點風聲也沒傳出,那隻有一個可能,鐘憶剛被認回來。
江靜淵一口飲盡女婿敬的酒,擱下酒杯含笑說:“沒什麼故事。小憶早産,打小身體不好,我帶着她在虞老師的老家長大,很少回來,你們沒見過不是很正常。”
他輕描淡寫,将二十多年光陰翻過去。
不是剛被認回來?
季繁星讓服務生又加了半杯酒,她已經兩杯下肚,但依舊沒能壓住心底的震驚。江靜淵對初戀的深情深入身心,這些年追求者從未斷過,但他始終單身,不曾接受過任何人。
若是知道他有個那麼大的女兒,那不得炸鍋。
有人玩笑道:“三叔,今晚坦誠局,到底幾個孩子?鐘憶還有姐姐或是妹妹嗎,我也想當您的乘龍快婿,給我個機會。”
語畢,包廂裡的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江靜淵笑說:“不是不給你機會,我隻有這麼一個寶貝閨女。”
關于鐘憶的媽媽,所有人都好奇,季繁星最好奇,瞅準了這會兒江靜淵心情頗佳,于是插科打诨:“三叔,我們可是從小聽着您的故事長大,您缺席訂婚宴的光輝事迹我們倒背如流。以前您單身,一直不敢問,現在閨女都有了,能說說您和初戀的深情故事了吧?”
鐘憶默默喝了一口水,因為媽媽并非爸爸心底的那個白月光初戀。
江靜淵神色不變,笑了笑說:“沒那麼多深情故事,小憶媽媽不是故事裡的那個人。”頓了頓,“還要聽嗎?想聽我就講講。”
“……”
季繁星腦子空白了一瞬,鐘憶不是他初戀生的?可按照鐘憶的年齡,就是在他為了初戀跟家裡鬧得最僵的那兩年裡出生。
來不及多想,她忙擺手,三叔所謂的想聽就講講,其實是維持氣氛不尴尬而說的場面話,有鐘憶在場,他哪會真的講自己與初戀的感情史。
“我現在對您和三嬸的故事更感興趣,有空您給我講講呗。”
江靜淵溫和一笑:“沒問題。等不忙來我家吃飯,鐘憶最近休假正好嫌無聊。”
于是話題便不着痕迹被轉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