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儀鼓起全身力氣回答,卻語不成調:“我、我.......”
見她面上血色全失,滿眼驚懼,身子忍不住顫抖,着實可憐的緊。
秦烈火氣降了些,又想起她素日做為,便知是那老妪自作主張,他冷眼掃了宮人一圈,最後落在趙嬷嬷身上:“你們終日錦衣玉食不思忠心回報,反倒包藏禍心蠱惑公主!我看也不必留在公主府了,來人......”他招來兩名近衛,“将她們全都捆了扔去柴房,換一批忠心聽話的來。”
聞聽此言,令儀心中憤怒壓過害怕,斥道:“她們是我的陪嫁宮人,你們誰敢!”
兩名近衛看向秦烈,見秦烈并無反應,便繼續上前,避過公主将明珠、玉珠拉起扣在身前,兩人一個大呼“驸馬饒命!”一個大呼“公主救命!”
卻還是被拉了下去。
令儀心急如焚,秦烈卻穩坐如山。
眼看寶珠、玉珠也要被人拿下,令儀對秦烈道:“趙嬷嬷所言,本就是我的主意,你何必拿她們出氣,直接殺了我便是!”
秦烈招手,着近衛暫放手,目光如利劍射向令儀:“你說是你的主意?”
“不錯!”令儀道:“我乃公主,你父母不過是異姓王,與我尚有君臣之分。我下嫁秦家,已是皇恩浩蕩,他們原該第一時間來拜見我,如此數日避而不見已是不敬。我念在定北王鎮守邊關勞苦功高,他們二人又是長輩願意去拜會他們,已是纡尊降貴。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皆是人臣,怎麼?王府我去不得?”
這些話趙嬷嬷終日念叨,她耳朵幾乎起了老繭,一口氣說出來頗為流暢。
“好!好!”秦烈冷笑:“看來公主果然圖謀已久,隻是公主或許尚不知曉,我曾有一發妻慧娘,她為我生兒育女,孝敬尊長,如今她的靈位就在我秦家宗祠之中。公主即便金尊玉貴,在秦家也不過區區繼室,想踏進我秦家宗祠,需先到我發妻牌位前下跪叩首。得她同意,末将或有一日派一頂小轎,将公主自側門接到府中以做填房!”
令儀臉色倏地慘白。
原來如此。
她從一開始就該猜到。
從指婚之日起,她知道了她的驸馬叫秦烈,定北王嫡三子,正三品征北将軍,年二十三歲。
可其他的一切,從無人與她說,她試過打聽,卻無人回答,連太子那邊也未曾有隻言片語透漏。
她像是被關在黑暗水中的魚,沒有别人開窗,她便窺不見半點天光。
從那時她便知道,這必然不是門好親事。
後來她出嫁後參加宴會,聽到有人背後嘲笑議論,十三公主的驸馬為了指婚,竟休棄了原本的發妻,更抛棄了兩人的孩子。
她那時便默默想,她的驸馬是否也是如此。
大翰貴女出嫁晚,男人們卻等不得,哪怕大多數都是大妻小夫,貴女們嫁的是比她們小兩三歲的丈夫,男人們還是婚前便有通房,有些不像樣的人家還會先納妾。
嘉禾帝這次指婚的人,除了謝玉,其餘都是有戰功的武将,最大的一個已有三十歲。
這樣的年紀,又不是身有暗疾,不會未娶妻。
并不是所有公主都有十六公主那般好運,遇到潔身自好的謝家玉郎。
命數如此,多想無益。
除了認命,别無他法。
令儀知道沒有拒絕的資格,比起那些和親的公主,她已經算得幸運,總算還是大翰境内。
先帝時曾有一位公主和親匈奴,為大慶換來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可是大慶無人贊頌她的功績,都在背後辱罵她的□□,因為這位公主先嫁給了老單于,老單于死後又嫁給他的弟弟,後來又嫁給他弟弟的兒子。
“便是一般女子侍二夫,也該自戕以留下清白之身。何況一女三嫁,如此玷污天家名聲!”
嬷嬷嘴裡說的是那位公主,可眼睛緊緊盯着的是令儀。
那目光麻木冰冷的讓人窒息。
可是令儀很感激那位姑姑,因為這位“□□”的公姑姑,使令儀她們這一代公主們避免了去和親的命運。
令儀勸自己知足,成親便成親,回冀州便回冀州。
驸馬不肯帶她回王府,從不對她交代行蹤,亦從未對她溫柔小意。
他有發妻,有兒女。
她都知足,都認命。
可他不該這樣将她的尊嚴踩在腳下,一絲不剩。
除了那副公主的空架子,她還剩下什麼?
現在連這架子都不剩下,她與□□又有什麼不同?
“滾......”雙手幾度握緊,方才自喉中逼出這個字來,一開始聲如蚊呐,連她自己也聽不清。
秦烈逼近,掐着她下巴擡頭:“公主還有何話好說?”
“我讓你滾!”令儀終于吼出來,眼睛雪亮看向秦烈,滿臉倔強之色。
秦烈怔了一下,怒極反笑:“末将領命!”
說完将她掼在地上,大踏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