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新布料又成箱成箱擡進府中,不過是匆匆撇過一眼,卻瞧見抹水藍色,當即便想起了疏棠的身影,心想她穿這顔色一定好看極了,又挑了幾匹他覺得合适的,等着小河下次過來的時候遣她給疏棠送過去好制成新衣。
今日卻不想疏棠穿上了他最中意的這匹布料,果真襯她,所以便炫耀般地同侍從小小誇贊了幾句,想必是那機靈的侍從聽進心裡去了,方才回去又特地找來了一模一樣的布料制成的新衣過來讓他換上。
得賞。
容峋邊更衣邊在心裡這麼想着。
疏棠坐在外間,恰房中有一小妝台,便立好鏡子将自己也打理得七八分幹淨,好在有夜幕遮掩,起碼不會叫人瞧出她在假山中跑過一遭的狼狽模樣。
二人各自拾掇完畢,便準備一同去燈室取燈。
疏棠估摸着容彰繞出假山後尋不見她應該會回去,出門時特地四處掃視一圈,并未發現旁人身影,才放下心來。
有容峋陪在身側,取燈途中一路順遂,無事發生。
花燈祈福,衆人皆擁上前來,寫好各自的祈願,盞盞蓮花燈便順着風和水流的方向漸漸漂遠。
“阿姐,别光看着啊,也放一盞吧?”小玉蹲在地上努力伸長胳膊撥動水流,想要使自己的那一盞蓮花燈漂遠些。
疏棠望着水中花燈,道:“你們放就好,不用管我。”
“阿姐沒有想許的願望嗎?寫下來說不定就能實現了呢?”
疏棠心道不過是逗逗小姑娘的話術罷了,願望寫下來就能成真的話,她興許都能得道成仙了。
遂搖搖頭:“我沒什麼想寫下來的願望。”
“怎麼會沒有願望呢?是人就會有願望呀。”小玉咕哝一句,但注意力轉瞬又被花燈吸引過去,并未繼續央着疏棠跟她一起放燈。
疏棠靜靜站在一旁,垂下的胳膊被人輕輕戳了兩下,順着方向扭過頭去看,發現是容峋抱着兩盞蓮花燈在戳她。
容峋将手中一盞燈分到疏棠手中,挑眉笑道:“誰說隻有想許願的時候才能放燈了?什麼都不寫,咱們照樣放。”
被迫接過蓮花燈,疏棠低頭看看,花燈蓮苞飽滿,底下花葉圓圓,制燈人的手藝極好,若不是中間燈芯制成的花蕊出賣了它,還真以為是剛采摘下來的新鮮蓮花。
再擡頭,看到的是容峋面上的融融笑意,丹唇外朗,靥浮明月,倏然,疏棠有些想不起來為何方才不想放燈,隻愣愣點了兩下頭。
容峋見她應下,面上笑意更盛,二人臂膀攬在一處也加入了放燈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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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彰從假山中繞了一圈都未找見疏棠姑娘的人影,還弄得一身髒污,出來後發現園中燈火皆被熄滅,夜深人靜之處,心中不免生起些懼意,郁悶至極,隻得打道回府,原路返回。
可回來坐下後不久,卻又見到疏棠姑娘同堂兄二人一同返回,不僅如此,堂兄居然還換了一身與疏棠姑娘身上襦裙一模一樣花色的袍衫,見之不免更令他心情陰沉了幾分。
堂兄明明是去更衣了,分明與他二人去的方向不順路,怎的還能與疏棠姑娘遇到一處去。
莫不是,疏棠姑娘其實本就要去找堂兄,不過卻被他攔住腳步,索性直接将他帶入假山之中好甩下他。
定是如此,若不是急着去堂兄房中,怎至于如此急切地甩下他,說不定,他二人早就滾到一處去,就連假山也定是摸索過幾遍的,不然憑她一介女流的體力怎就能輕易将他甩至身後。
容彰望着二人相似的衣着,越想越氣悶,越氣越覺得自己想的是真的。
方才從疏棠手中接過的蓮蓬燈握在手中,越瞧越不順眼,握燈的手緊握成拳,直接掰折了蓮蓬莖部。
不曾聽說過堂兄将要娶妻的消息,那便是還未告知宮中,如此一來,隻要聖上不曾下賜婚旨意,那他就還有機會。
疏棠姑娘心中有堂兄的位置,那他心中也還記挂着阿岚,這樣看來,左右也算是打了平手,他可以不在乎這些,隻要能得到他想要的,世人所在意的那些流俗之事他通通可以不放在眼裡。
堂兄擁有了疏棠姑娘,卻遲遲未給名分,算他遲一步,如今他與堂兄是為公平競争,那他便先行回家告知父王,馬上為他換親,求娶疏棠姑娘為他的世子妃!
他與蔣府有婚事在前,疏棠姑娘本就理應是他的世子妃,如今他這麼做不過是撥亂反正,誰也糾不出他的錯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