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放學回到家差不多六點左右。
這個點哥哥還在上班,黃厄辰雖然和她同時下課,但他放學後還會找天台四天王厮混,又是騎自行車回來,到家時間永遠比她晚半小時以上。
他現在騎的自行車是她高一淘汰的。
那時候哥哥剛接她來城裡讀高中,她想要省錢,央求哥哥買了自行車。
她哥是标準的直男審美,買回來的是最恐怖的嫩粉色,車身上布滿了Hello Kitty的裝飾貼紙,還附贈一個貓耳金屬頭盔。
她硬着頭皮騎了半個學期,後來哥哥覺得她太辛苦,火速跳槽換了更高薪更忙碌的工作,她有了更多的零花錢,也有放學一起回家的朋友,那輛嫩粉色的車就漸漸被擱置了。
後來黃厄辰和天台四天王學會了騎自行車,清明節一起出去玩,她點頭将車借給他。
她以為他也就出去用一下,沒想到這輛車成了他的最愛。
上學放學都要騎,還會定期保養,金屬車架被擦得锃光瓦亮,每隻Kitty貓都白亮地幾乎能晃瞎路人的眼。
每次他騎着那輛嫩粉色的車子,在一行深藍、純黑色系的男士自行車中穿過,總是引人側目。
黃厄辰什麼都不懂,十分享受路人“敬仰”的視線,反倒是白棠替他尴尬地擡不起頭。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拉開遮光簾,哥哥租的這間公寓采光特别好,下午陽光猛烈,窗戶正對着電視機,怕把電器曬壞了,早上出門就要拉上遮光簾。
簾子“唰”地拉開,整片霞光被裝在窗框中,好似一副色彩濃烈的裝飾畫。
白棠托着下巴看了半晌,然後開始晚上的活動,盛水澆花,将髒衣服丢進老款的洗衣機,按動開關,老款機轟隆隆響,她從冰箱拿出酸奶倒了滿滿一大杯,小酌一口就可以元氣滿滿地開始寫作業啦。
她轉過身,突然發現黃厄辰就站在她身後,相隔不到半米,也不知什麼時候在那的,一言不發,隻緊緊盯着她。
他背着光,臉上的表情藏在陰影中看不清,唯獨金棕色的眼睛發亮,像極了恐怖片的場景。
白棠吓得心髒停拍,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下,手裡的玻璃杯滑落。
黃厄辰眼疾手快,單手接住了。
他明亮的眼眸看過來,一臉期待,寫滿了“我是不是很厲害?誇我誇我誇我誇我誇我”。
原來他在家啊,一聲不吭地搞神秘,吓死人了。
白棠穩住心神,在心裡偷偷哼了一聲,他肯定是故意想逗她和他說話,她才不會上當呢。
她無視他的期待,奪回玻璃杯,繞過他回到次卧,關門反鎖。
算起來,他們已經快絕交一個月,也有快兩周沒說過一句話了。
總感覺黃厄辰越來越古怪。
怎麼形容這種古怪呢?
他就像是藏在沙發底下的貓咪,你回到家怎麼找也找不到,你放棄了開始自顧自地忙碌,發出點聲音,他就神出鬼沒地站在你身後,一臉單純無知,又無比認真地看着,仿佛在學怎麼使用洗衣機,怎麼拖地,怎麼晾衣服。
不對不對,白棠揮散自己的腦補,他們還在吵架,不可以将他想得那麼可愛。
他哪裡是小貓咪,他是陰暗水溝中的老鼠,是隐身的邪惡外星人,正在觀察人類的一舉一動,思考該如何擊敗人類,占領地球。
更怪的是,在學校,黃厄辰就完全不看她了。
他依舊沒有朋友,下課後要麼埋頭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什麼,要麼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看起來離精神分裂不遠了。
這天,白棠也思考着反派少年的心理健康與地球安危之間的必然聯系,慢悠悠地回到家。
打開陳舊的防盜門,迎面而來是清新的香味,房齡快七十的老公寓重現青春,木質地闆锃亮如鏡,沙發茶幾都閃着柔光。
怎麼回事?
白棠不得不退出來重新确認,她沒走錯房間,這裡是他們的家。
但,也太幹淨了吧?
地拖了,桌椅櫥櫃都擦洗過了,陽台晾曬着幹淨的衣物,正在微風的吹拂下頻頻朝她招手。
他們家進田螺姑娘了?
雖然上星期才吃的辣炒田螺,但已經連螺殼都扔了,應該不是。
福爾摩斯和柯南都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答案,真相隻有一個。
那就是她哥,早上出門前大搞衛生!
白家的家務通常是這麼分配的:白棠負責工作日的洗碗,白洛負責周末拖地擦洗桌椅的大掃除,衣服則是扔進洗衣機各自清洗晾曬。
難得哥哥會在工作日這麼勤快,而且還搞這麼幹淨,肯定是因為家裡要來客人,而且是貴客。
會是誰呢?誰能讓哥哥如此上心?
白棠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晚飯時,她怕哥哥害羞否認,拐彎抹角地打探,“哥,你有沒有發現今天家裡好幹淨?”
埋頭幹第一碗飯的黃厄辰偷偷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