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假山後,沈令月加倍小心,終于有驚無險地回到自己席位上。
趙岚正和同桌相熟的夫人們聊天寒暄,見沈令月狗狗祟祟摸回來,眉心不受控制地收緊,又趕緊擡手撫了撫。
她轉過頭,嘴唇翕動如耳語,“怎麼去了那麼久?”
沈令月面不改色,“國公府好大啊,我光顧着看園子,差點迷路。”
趙岚剛松了口氣,目光下移,在她耳垂處一頓,“你的耳環呢?”
怎麼丢了一隻?
沈令月擡手去摸,不由皺眉。
“可能是不小心弄掉了,我就說剛才怎麼耳朵癢癢的。”
她将另一隻耳環摘下來,放到腰間系的荷包裡,沖趙岚笑得沒心沒肺:“哎呀,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掉就掉了呗。”
趙岚一想也是,女兒早上出門戴了對珍珠耳環,是最尋常不過的那種大衆款式,就算被人撿了去也不要緊。
她無奈地戳了下沈令月額頭,語帶威脅:“小祖宗,出來别給我闖禍,嗯?”
沈令月假裝委屈:“我最近一直表現很好啊,哪裡闖禍了。”
她又吃了幾口菜,不經意地打聽:“我剛才好像聽到國公府的人說什麼東西丢了,您知道嗎?”
趙岚擡頭打量了一圈,賓客們都在邊吃邊聊,一切如常。
她搖頭表示不清楚,“就算丢東西,也是國公府自家的事,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哦……”
沈令月繼續吃吃吃,反正她今天最重要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令國公府為這場喜宴費了不少心思,菜品豐盛,色香味俱全,尤其那道手撕酸辣牛肉,軟硬适中,還很有嚼勁兒。
沈令月一邊嚼嚼嚼,思緒不受控制地發散。
已知國公府丢了很重要的東西,侍衛們到處搜查。
她躲進假山,結果假山裡還有别人。
而她是去給鄭純筠送信的,那這個躲在假山裡,手感還不錯的,十有八.九就是小偷哥了?
當時山洞裡黑燈瞎火的,她沒看清對方的臉,但能摸出他身上的衣料價值不菲,還有身體接觸時傳來的淡淡熏衣香。
沈令月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做了個抓握空氣的動作。
他個子那麼高,手感又那麼好……不是,是身材很結實!
所以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厮跟班,護衛侍從之類的,而是今日來赴宴的客人。
沈令月望向湖對面,隐約能聽見男客們觥籌交錯的喧嘩熱鬧。
等差不多到了散席的時候,她随趙岚來到大門口,看着巷子裡堵得滿滿當當的各家馬車,一邊趁機偷瞄前面那些男客,試圖尋找熟悉的身形。
顧源作為今天的新郎官,被灌的厲害,此時站在大門口送客,臉色通紅,倚着小厮才能站穩。
青蟬突然拉了下她的衣袖,語氣激動:“小姐快看,前面穿墨藍色錦袍的那個就是裴公子——”
沈令月連忙踮腳張望,“在哪呢?”
她穿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自己未來老公是高是矮,是扁是圓呢。
順着青蟬指的方向望過去,她看到一抹颀長如修竹,蕭蕭肅肅的身影,隔得太遠看不清五官,但側面輪廓立體分明,鼻梁挺直,面如冠玉,顯得十分出衆。
沈令月勾了下唇角,姓裴的長的還不錯嘛。
然後她就聽見青蟬又補了一句:“……是周小姐要嫁的裴大公子。”
是裴大?
燕宜要嫁的那個裴大,裴景翊?
沈令月瞬間瞪大了眼睛,如同X光掃描,挑剔無比地從上看到下。
啧,個子倒是挺高,但是光高有什麼用,竹竿似的,不會是個病秧子吧?
臉那麼白,嘴唇那麼薄,一看就像個會到處招蜂引蝶的渣男……
看吧看吧,他還跟别的小姑娘說話,還沖人家笑!
沈令月牙咬得咯吱作響,對裴景翊從頭到腳哪哪都看不順眼。
——決定了,回去就給燕宜找點食物相克菜譜,争取早日守寡!
遠處,裴景翊正和表姐說話,忽然感覺斜後方傳來一道殺意騰騰的視線。
他警覺地轉過頭,卻隻看到一群等候自家馬車的女客,并無異常。
“怎麼了景翊?”表姐見他忽然轉頭,“你還有事?”
裴景翊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他目送表姐上了馬車,緩聲道:“姐夫的事你放心,隻要他沒摻和貪墨軍需的案子,我必定不會讓他受牽連。”
表姐連連點頭,“你姐夫最老實的一個人了,隻會聽上峰的話,他哪有那個膽子啊。”
馬車辘辘前行,裴景翊也打算騎馬回府,四下張望,微微蹙眉,問侍衛:“二公子呢?”
“二公子好像吃壞東西,方才就提前走了。”
裴景翊眉頭皺得更深,沉默片刻後道:“不管他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