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沈令月滿腦子隻剩下這三個字,立體環繞式滾動。
仿佛被施了定身術,她雙手緊緊抱着樹杈,身體僵直,豆大的冷汗瞬間滲出來。
“還裝死?我都看見你了。”
裴景淮眉宇間閃過冷意,手腕一轉,一柄鋒利的短匕狠狠插進樹幹,又重重拔.出,威脅般開口:“我數三下,一,二……”
“别别别!”
沈令月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帶着哭腔,“别動手,我這就下來……”
怎麼是個女人的聲音?
裴景淮擰緊眉頭,雙眸緊緊鎖定上方,眼看着一個穿淺藕色衣裙的小姑娘,在樹梢間顫顫巍巍探出了頭。
她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梳着坊間時興的少女發式,頭上隻插了一根細細的銀簪子,發辮末梢綁了幾根彩色布條做頭繩。
随着她一點點往下爬,裴景淮看清了她的長相:帶着點嬰兒肥的小圓臉,額前粘着幾縷汗濕的碎發,杏核眼,鼻尖小而挺翹,不知在哪兒蹭了一臉的灰。
像極了他母親養的那隻長毛白貓,從竈膛裡被抓出來時的狼狽模樣。
裴景淮的警惕心放松了幾分,隻是假作威嚴地催促:“别磨磨蹭蹭的,快點下來!”
沈令月是故意慢慢往下爬的,就是想趁這個機會趕緊思索出逃生的辦法。
青蟬她們就在院子外面不遠的地方,如果她現在使勁尖叫,能不能在下面的男人動手之前把人引過來?
可是萬一她們還沒趕來,自己就先小命不保了怎麼辦?
他手裡可有刀啊!
沈令月兩輩子都沒這麼緊張過,本就精神緊繃,又被男人這麼一吓唬,心神巨震之下,竟然一不小心踩空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下去。
“啊啊啊——!”
她閉眼尖叫,下一秒,整個人撞進一個結實寬厚的胸膛。
裴景淮穩穩接住了她。
他額角緊繃,整個人也是一陣後怕,“喂,你可别訛上我!”
他就是想把人叫下來好好問一問,可沒想要她的命啊!
沈令月臉都白了,好半晌才顫顫巍巍睜開眼,發現自己沒有摔成八瓣兒,而是躺在一個年輕帥哥懷裡。
她的臉正好貼在他胸口,沈令月想起身,下意識地伸手去借力——
裴景淮瞪大眼睛,如同撞鬼一般把人丢了出去。
“你幹什麼?!”
沈令月被丢到地上,這下是真摔成八瓣兒了,她哎呦哎呦地捂着屁股,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雖然隻有剛才那麼一瞬間,但這熟悉的手感和令人難忘的弧度……
是你,大胸哥……不對,小偷哥!
就是在令國公府花園假山裡被她摸到的那個人!
她發誓,她真不是好色,隻是上輩子在網上看了那麼多男菩薩,好不容易摸到一個真的……記憶稍微深刻了那麼一丢丢而已!
哦不對不對,現在不是回味這個的時候!
沈令月大腦飛速運轉。
所以小偷哥昨天趁着令國公府辦喜事,偷到了有關雲嶺戰敗真相的信件。
怪不得昨天令國公府派出那麼多人四處搜查,卻又不敢聲張。
雲嶺一戰,戰死的不光有世子顧凜,還有幾萬大邺士兵。這事要是捅出去了,就是顧家的塌天大禍!
……現在也成了她的塌天大禍。
“喂!”
裴景淮大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闆着臉問:“你為什麼會躲在樹上?都聽到什麼了?”
?
他好像沒認出自己?
也對,昨天假山裡烏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人臉,她又刻意壓低了嗓音。
沈令月計上心頭,怯生生地擡起臉:“我跟我娘吵架了,她非要把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就從家裡跑出來,然後一不小心就在樹上睡着了……我什麼都沒聽見,真的!”
裴景淮半信半疑,“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她低頭扯着衣角,“我叫……倪小蝶,就住在後面甜水巷,我爹是木匠,我娘給人家縫衣服。”
沈令月今天出門前特意管青蟬借了身衣裳,又梳了普通百姓家女孩兒的發式。
本來是為了方便跟蹤韓志煥,沒想到在這兒用上了。
“倪小蝶……”裴景淮琢磨着一會兒就派人去甜水巷打聽,他拿出匕首,抵在沈令月頸間,故作兇狠地威脅:“小爺今天饒你一命,記住了,今天你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
可惡,居然抄她的詞!
沈令月立刻裝作害怕地捂住眼睛,拼命點頭:“謝謝公子不殺之恩,我一定忘得牢牢的!”
裴景淮很滿意她的識趣,點了點頭。
“閉上眼睛,數到一百才可以睜開。”
又學我!
沈令月在掌心下面翻了個白眼,“一,二,三……”
裴景淮轉身大步向後牆跑去,利落地一躍而過,不見了蹤影。
沈令月慢悠悠數到了五十,确定那人不會再突然殺個回馬槍,立刻睜開眼睛,後怕地摸了摸胸口。
好險,差點就要重開了。
她揉着後腰,龇牙咧嘴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大門口走去。
青蟬她們還守在馬車邊上,正和霜絮說着什麼,一轉頭見到沈令月,連忙迎上來,“小姐,這是怎麼了?”
沈令月故作淡定,“沒事,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下。”
她問:“你們剛才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青蟬茫然搖頭:“沒有啊。”
沈令月回頭,目測了一下馬車到廢宅的距離,好像确實有點遠。
不過也幸好青蟬她們沒過來,不然她瞎編的謊話就圓不過去了。
“快走快走,趕緊回家。”
沈令月率先爬上馬車。
第二天一早,她叫人去平西伯府送帖子,讓沈元嘉趕緊過來一趟。
沈元嘉下午就過來了,在正院見到了趙岚和沈令月。
她納悶地坐下來,“母親您找我?是家裡有什麼事嗎?”
“你問她。”趙岚一指沈令月,“神神秘秘的,非說有話要跟咱們說。”
沈元嘉看向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