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棟漆黑的大樓拔地而起,鋼化防彈玻璃折射冷光,如同淬毒的冰冷刀面。在橫濱普通居民眼裡,這五棟大樓不僅是當地的地标建築,更象征着權力與威懾。
太宰治的大衣衣擺行走時被掀開一腳,衣料摩擦間發出細碎的簌簌聲。
他的手機放在口袋,手機攝像頭是梨繪接收外界景象的媒介之一,周邊攝像頭也是她的眼,她通過系統悄無聲息的鍊接監控,最優秀的網絡維護員和黑客都難以覺察。
多而亂的監控畫面在意識中如蛛網一般鋪開,軍火庫、情報中樞、刑訊樓……首領辦公室,以及首領辦公室裡手拿墜滿蝴蝶結洋裝、追着小女孩換裝的中年大叔。
太宰治走入其中一棟大樓,其間十步一崗,身着黑西裝的守衛們表情肅穆,他們手持沖鋒槍,遠遠看見太宰就恭敬的九十度彎腰。
哇哦。
梨繪很驚訝,這是個比她想象中等級森嚴、紀律嚴明的多的組織。
“叮——”電梯提示音驚得守衛後頸汗毛倒豎。
太宰治一身黑色,冷寂的身影倒映在金屬電梯門上。
“太宰先生!”電梯口站崗人立刻迎他進去。
電梯門緩緩合上,冰冷的金屬色澤帶來強烈壓迫感。
電梯上升,電梯外的站崗人松了口氣,抹去額頭上的細汗,心有餘悸的和旁邊站崗同事說話。
“這位不是昨天才帶行動部隊剿滅了蜉蝣社?按他的節奏今天不就不來了?”說着,一米八的壯漢仿佛回想到什麼恐怖景象,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
“準幹部大人的行程哪是我們可以打探的,快收聲,你不要命了!”同伴四處看了眼,用槍托狠狠砸了下對方屁股。
梨繪正在測試自己的視野精度,猝不及防将兩位守衛的互動收入眼底,她歎口氣将視野收攏聚焦在太宰治身邊。
她朝着這個文弱清秀的少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腦袋上升起一個巨大的問号。
太宰治做什麼了,怎麼一副他很可怕的樣子?不可否認,太宰治有一顆聰明的大腦、善于算計,還有自毀傾向,但怎麼看……
梨繪這麼想着,有種即将一腳踩空的不踏實感——她所見的,就是真實的太宰治嗎?
太宰治的辦公室在大樓中高層,既能俯瞰全局,又與頂層的首領辦公室保持微妙的距離。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正對大門的辦公桌上疊了高高一層文書報告,太宰治啧了一聲,倒在沙發上。
“不想寫報告不想寫報告!梨繪幫我寫吧,梨繪醬!”
柔軟的沙發上,太宰治翻來,太宰治翻去。
小孩子撒潑耍賴一樣。
不過誰會想工作呢?
梨繪控制手機揚聲器,大聲拒絕:“不行不可以做不到!”
“寫嘛寫嘛——!”
太宰治打開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屏幕裡少女的馬尾,拖腔拿調的拉長尾音。
在主系統裡禁止觸碰的少女,在手機裡倒是不受限制。
梨繪雙手抱胸,堅定的搖頭:“我拒絕。”
“一想到我在異世界打拼一天,回來還要寫報告批文書,簡直是惡夢。”
太宰治失去夢想成為一條鹹魚,他眼睛無神的看着慘淡的天花闆,手背搭在額頭上,鸢色的左眼籠罩在陰影裡,“惡夢做多了就會精力不足,精力不足就沒力氣去異世界探險,想必梨繪也不想這樣吧?”
不去副本就不能完成任務,完不成任務梨繪就不能複活。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不要拿這個威脅我。”
梨繪圓潤的杏仁眼眯了眯,聲音冷了下來,向來帶着三分笑意的嗓音如同冬日裡覆上薄冰的山泉,“太宰治,我是非常非常想要活的。”
太宰治的手指輕敲太陽穴,睫毛投下鴉羽般的陰影,眸光如同淬毒的甜膩蜜糖。
他在觀察她。
仿佛整個人被赤裸裸的剖開,從裡到外坦誠以待,那種冰冷的,如同匕首切開皮膚的幻痛。
梨繪這才真正從太宰治的眼神裡窺見他被人恐懼的一角。
“哪怕身為被脅迫一方的我不願意?”太宰治的睫毛簌簌,眼神虛焦在某處。
梨繪無言。
道德感的束縛使她無法堅定地說“是”,她沒有控制他人人生的權力。太宰治追求死亡,梨繪不知道死亡對他有什麼意義,但與之對應的,她不想什麼努力也不做的直接死去。
她的複活,建立在太宰治不能死去的前提上。
“不管你怎麼想。”她給出執拗又堅定的答案,“在‘我’完全消失前絕不會讓你死去的。”
太宰治聞言坐起身,胳膊肘支在沙發扶手。
他用手托住下巴,似笑非笑:“我就拭目以待了,梨繪。”
大樓内部冷氣開的很足,白慘慘的燈光落在深色實木辦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岌岌可危,好像随時要倒下一般。
太宰治手上的鋼筆轉出殘影,身前報告文書一片空白。
雖說梨繪和太宰治因理念不合小小讨論一番,但日子該過還得過,她拒絕替太宰寫報告,但可以從旁輔助一下。
太宰治将手機豎在文件前,梨繪正對着他的文件。然後眼睜睜看他想了半天,最後落筆就是“森首領安好,最近看你的發際線又後退了”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