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一早,大禮堂就開始忙碌起來。
所以布置都已提前完成,正在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檢查多媒體設備,調整拍攝機位,裝飾會場懸挂校旗,全都由學生會來負責。
此次和英國金士頓中學的聯誼活動,全校上下,無論是領導還是老師還是學生,都表現得非常重視。
不僅是因為兩所學校本身關系就要好,更重要的是,第二天周五恰好是清荟建校50周年校慶,白天會舉辦隆重的慶典,晚上還要舉行舞會,期間都不用上課。
并且還有更絕的,校慶結束後,下周開始清荟将舉行為期三天的夏季運動會,也就是說,從這周四一直到下周三,連續七天,學生們都不用上一節正課。
是以昨天下午,每個老師在上課時都不得不停下來好幾次管理課堂紀律,卻絲毫壓制不住學生們對于放假的激動,跟飄在水裡的葫蘆一樣,按下這個起了那個。
溫初夏也很激動,不過不是因為放假,而是今天她即将迎來《等風說雨停》全書最最重要的兩個劇情點:青澀純真的初吻,以及赤誠的告白。
沒錯,這倆是連在一起的,先親嘴,後告白,一氣呵成,非常連貫且絲滑。
隻要她能順利走完今天的劇情,《等風說雨停》這本書就很快可以告一段落了。
然後,她就能出國縱情享受個六七年,等到霸總文劇情線開啟了再回國,從清純小白花人設,切換為她更為熟悉的病嬌惡女。
真是想想就覺得激動。
歡迎會還有十分鐘開始,溫初夏坐在禮堂第一排的椅子上,手裡拿着提詞卡,修剪得整齊圓潤的指尖輕輕敲打着卡背,發出有節奏的微弱聲響。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譏笑:“你不會就打算穿這個上台吧?”
溫初夏側目,看見蘇筱筱踩着小高跟,拎着小半米長的禮服裙擺姗姗來遲。
她臉上化了精緻的濃妝,長發燙成惹眼的大波浪,十根指頭鑽光閃閃,項鍊耳飾戒指更是一個也不少,可以說是盛裝出席了。
而自己呢,衣服是清荟夏季制服,順直的長發披在肩前身後,一張小臉素面朝天,全身上下唯一能稱得上飾品的東西就是一支電子表,平平無奇地圈在纖細的腕間,打扮的和平常上課沒有任何區别。
蘇筱筱來到溫初夏身邊的空位坐下,用L形的目光把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嫌棄道: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幾家媒體要來,素成這樣還想主持,說你沒經驗吧,不化妝就算了,怎麼連最基本的禮服也不知道穿,上次雅宜生日會你穿的那件黑絲絨呢,退回去了?”
溫初夏滿腦子都在想走劇情的事,完全沒心思和小女孩拌嘴,聽完這句聒噪後,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起身去往後台。
整個歡迎會的時間不長,流程也很簡單,主要分為三個部分,開場是介紹雙方學校信息和活動内容,中場是雙方校長緻辭并展示清荟的校園風光,末尾是合影交流以及茶歇。
溫初夏隻負責第一部分,之後全都由蘇筱筱來主持,所以她提前去後台倒也合情合理。
但蘇筱筱還是被她目中無人的态度氣得夠嗆,有氣沒處撒,尖銳的美甲把提詞卡掐出明顯的劃痕。
不久後,張紫淩來了。
她一見面就誇贊道:“天呐!筱筱你今天好美啊!”
“你也太誇張了吧,我覺得也就還行。”
話雖如此,但蘇筱筱嘴角還是忍不住翹起,又注意到觀衆開始陸續入場了,壓低聲音道:“我為了今天能不水腫,昨晚直接沒睡,淩晨三點就開始做造型了。”
“媽呀,活該你這麼漂亮。”張紫淩趕緊給蘇筱筱奉上一杯續命冰美式,轉頭四處搜尋溫初夏的身影。
結果溫初夏沒找到,反而看見一群穿着清荟初中部校服的小矮子,齊刷刷走進身後第二排的座位,坐下。
張紫淩覺得很稀奇,回頭小聲問:“怎麼初中部的也來了?”
“我也不知道。”
蘇筱筱插入吸管喝了口,被苦的直皺眉,吧唧吧唧嘴,說:“是我爸臨時安排的,好像是裡面的哪個學生比較重要吧,所以還特意把位置安排在了最前面。”
“哦。”張紫菱點點頭,又說:“那溫初夏呢,我怎麼沒看見她人啊。”
張紫淩不知道,在她問出這句話時,坐在自己正後方的小男孩忽然瞥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探究。
“剛去後台候場了。”
蘇筱筱翻了個白眼,美瞳差點滑片,閉上眼繼續吐槽:
“她今天穿的校服你敢信,妝也不化,簡直寒酸的要命,換我甯願不上也不會打扮成那樣來主持,太給咱學校丢人了。”
張紫淩聽後,十分嫌棄地“咦”了一聲,說:“好low啊她。筱筱你今天打扮得這麼好看,又在溫初夏之後上場,有眼睛有耳朵的人肯定都會覺得你比她要好得多。”
蘇筱筱被捧的有些飄飄然,說:“那是當然啦,我提前練習了好久呢,台詞全都背下來了,一會兒你記得幫我多拍點照片啊,結束後我要發朋友圈,好好陰陽一下她,讓她不自量力,哼。”
“行~”
一想到待會兒溫初夏要丢大人,張紫淩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憋着偷樂完後,她低頭幫蘇筱筱整理裙擺,将拖地的部分全都藏進自己的座椅下方,又仔細調整好角度,方便她之後站起來可以直接走上台,不用再整理裙子。
禮堂中部靠右的地方坐着高二(一)班的學生,此時距離歡迎會開始還有五分鐘,大屏幕正在播放暖場視頻,是金士頓中學的校園曆史介紹。
李确看了會兒,覺得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于是微微偏過頭,和左手邊的時準聊天。
“明晚就是校慶舞會了,你舞伴找好了嗎?”
時準本來正在垂頭看手機,聽到聲音立刻把屏幕摁熄,還把手機翻轉個面,像是生怕被人看見一樣。
他端正了下坐姿,又咳了聲,才回道:“還沒有。”
其實昨天上午他就給溫初夏發了消息,詢問能否邀請她明晚作為自己的舞伴一起參加舞會。
但直到現在溫初夏都沒有給他回複,也不知道究竟是沒看見,還是看見了但不想回。
同在一班,李确很清楚時準的受歡迎程度,所以對他還沒有找到舞伴的事感到十分驚訝,但緊接着,心中又升起一陣朦胧的、不知從何而來的竊喜。
像桃子毛茸茸的外皮。
李确想了想,又問:“那你有心儀的對象嗎?”
時準沒回答,而是反問:“你有嗎?”
這倒把李确問住了:“我……”
他張着嘴,“我”了好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同時,白皙的耳廓逐漸染上可疑的紅暈,隐隐有向面頰逼近的趨勢。
李确忙欲蓋彌彰地揉了揉左耳,假裝變紅是因為暴力揉搓,而不是因為害羞,口幹舌燥地把話補全:“我其實還沒想好。”
說完,他心虛地瞄了時準一眼,發現對方一副想着心事的模樣,并沒有在意自己的反常,于是松了口氣,臉上的燥熱也迅速散去。
很快,歡迎會正式開始,嘈雜的觀衆席安靜下來,一位身穿工整校服的少女走到舞台左側的發言台。
聚光燈在弧形的穹頂投下柔和的光暈,照在她那張妍麗又沉穩的臉上,闆正合身的制服襯衫領口處正随着胸腔的起伏輕輕震顫,像一片被海風拂過的、永不慌亂的帆。
發言前,她擡手調整麥克風的角度,指腹掠過支架帶起輕微的電流雜音。
此時此刻,台下近千道目光都彙聚于她一個人身上,卻不見她顯露出一絲慌張,甚至連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沒有變化分毫。
直到麥克風調整完畢,少女才不疾不徐擡起眸,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嗓音如同山間清涼的溪水一般流淌出來,浸潤心靈肺腑。
“Good morning, distinguished guests, It is a true privilege to stand before you today……”
她雖然是拿着詞卡上台的,但全程脫稿,沒有低頭看過一眼,流利且專業地将開幕詞說完後,請觀衆們鼓掌歡迎校長上台緻辭,接着在掌聲雷動中低調離場。
主持結束,溫初夏的計劃是直接拉着宋雲澤去走劇情。
她讓宋雲澤提前在禮堂外的休息區等自己,這邊一完事,就和他一起去學生活動樓的形體教室,按照原著裡描寫的那樣,該表白表白,該接吻接吻。
剛剛在台上的時候沒緊張,現在下了台,溫初夏的小心髒反而開始怦怦亂跳,但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激動。
她在心裡反複告誡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苦日子馬上就要熬出頭了,臨門一腳千萬不能出岔子。
然後,就被人攔住了。
“姐姐。”
溫景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堵在她去往休息區的必經之路上。
今天的小混蛋沒戴口罩,溫初夏終于看清了他長什麼樣——
12歲的男孩下颌線尚不清晰,但鼻梁卻比一般的男高都要挺拔立體,雙頰帶有嬰兒肥,一雙眼睛圓潤明亮,嘴唇偏薄,唇珠突出,開口說話時露出略微尖銳的虎牙。
溫初夏心裡點評:嗯,倒是挺會遺傳。
眉眼和鼻子都有點像溫汝峰,嘴巴像江若紫,看上去像是很會舔人的樣子。
大概率還很會咬人。
“姐姐,你剛才好厲害呀。”
激動的心跳落回正常,溫初夏眉心輕折,語氣實在算不上好地問:“你怎麼來了?”
面對她的冷待,溫景澈還是腆着一張天真爛漫的崇拜臉,解釋說:“是爸爸讓我來的,他聽說姐姐你今天是主持人,所以讓我來看一看。”
“看什麼?”
“當然是看姐姐到底有多厲害多優秀啊。”
大概是有些緊張,溫景澈默默抱緊了懷裡凹進去一個坑的保溫杯,這個小動作毫不費力地被溫初夏捕捉到,她眼神一掃,噗嗤一下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