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源自血脈源頭的至高存在,度朵體内的蠱蟲遭遇天法般的碾壓、死寂蟄伏。
那王座之上的身影,正是《山海經》所記載的、那淩駕于塵世認知之上的本源存在,昆侖之丘的無上主宰,同時握有創生與毀滅兩極偉力的混沌神祇──西王母。
座上的西王母并非儒家尊奉的德配天地之後,亦非漢代壁畫中端坐瑤池的雍容女神。
祂的存在本身,是獸性其力量的狂野外顯,神性是其權柄的冰冷核心,兩者如昆侖山脊的陰陽兩面,渾然一體,不可分割。
西王母的一個聲音直接在度朵的意識核心響起,并無男女老少之分,它像是玉石的碰撞,又似猛獸低沉的喉音,帶着洞穿時空的疲憊與不容置疑的威嚴:
“蠱族的小蟲豸……你聽見了那預言,也聽見了狂徒的笑聲。而你背上之人,心魂已近破碎。”
度朵猛地擡起頭,望向那混沌王座的方向,用盡全部意念顫抖着說道:“希望您……救她。”
整個混沌虛空中的能量流似乎凝滞了一瞬。
座上那模糊的身影并未立刻回應,隻是豹尾無聲地掃過虛空,帶起漣漪,仿佛在衡量這請求背後的價值。
終于,那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冰冷的诘問與屬于古老神祇的殘酷法則:
“救她?”聲音裡蘊含着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嗤笑。
“昆侖之下,萬物生滅,自有其律。心魂破碎,歸于塵土,滋養新芽,此乃天道循環,弱肉強食之常理。
吾司掌厲與殘,亦掌創生之機,然非慈悲濟世之菩薩。這渺小生靈之存亡,于吾何益?于這即将傾覆的天地,又有何補?”
無形的目光如同冰錐一般刺進度朵的靈魂深處拷問:“告訴吾,度朵——你,又憑什麼立場求吾救她?”
“你與她,不過在這幽暗地宮見過寥寥數面,萍水之緣而已。是虛妄的憐憫?是無聊的責任?還是……你心中那點不值一提的同類相惜?上古點化之族裔,在這世間早已凋零,這點微末的聯系,不足矣作為向吾祈求的籌碼?”
西王母的诘問如同重錘,敲打在度朵緊繃的神經上。
她知道,面對這位混沌本源的神祇,任何虛飾的謊言都會被瞬間洞穿。
所以她必須拿出最真實、也最符合西王母法則的“價值”。
度朵深吸一口氣,眼裡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與解決。她的意念之音變得清晰而銳利,不再是哀求,而是一場陳述與交易:
“您作為至高無上的存在洞悉萬物。我求您救她,非僅因憐憫或同類之誼。”
“總部、各大門派、包括我六門,那些前輩或許有他們的計劃,而我的度姨和我都是計劃的一環,我知道我是棋子,但我連棋局全貌都不知道。
他們告訴我該做什麼,但從不告訴我為什麼,以及失敗了會怎樣!他們的‘必要犧牲’,可能包括我在乎的所有人。
他們的計劃是否真能畢其功于一役?我深表懷疑!仇恨與責任驅使着我,我度朵,必須親自去終結這一切,複仇、手刃五通,我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那些陳舊的布局之上!”
她意念指向平躺在地上的應初羽:
“我不能不明不白的入局,我需要力量。需要盟友!需要能在這亂局中立足的後盾!
應初羽,她同樣是上古族裔,身負您點化的血脈!她活着,就是在即将到來的血戰中,一個至關重要的支點!”
混沌霧氣似乎凝聚,化作一雙無形的巨眼,穿透度朵的靈魂。
“那你可知曉那預言的份量?‘祭淵啟,地隙崩,五通破封,萬鬼歸猙’……獠祭淵已開,古老的災禍之源即将噴薄。預言所指,或許就在眼前。”
度朵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帶着近乎賭博的算計:
“預言中的‘萬鬼歸猙’……外界,包括那些從地隙中爬出的鬼物,絕大多數都認為‘猙神’指的是她!這是可以利用的‘勢’──若她複蘇,攜此地宮殘留的、屬于您的力量餘威,便能成為一個巨大的靶子!足以将無數觊觎‘猙神’之名的地隙邪祟目光吸引至她身邊,在地宮這片對她們有利的戰場周旋!
救活她,不是結束,而是布局的開始!這,便是我站在‘求存’、‘複仇’與‘利用一切可用之勢’的立場上,向您祈求的理由。”
王座上的混沌似乎翻湧了一下,片刻的沉默。
那豹尾的尾尖,極其緩慢地,在虛空中劃了一個小小的、意義不明的圈,而後聲音再次響起:
“若預言成真,天地傾覆在即。度朵,告訴吾,你将如何應對?以你這微末之軀,如何承載這崩天之劫?”
度朵感覺自己的意識體都要被這目光碾碎。
她看到了屍山血海,看到了獰笑的五通鬼,看到了萬鬼撕扯同伴的慘景……
更看到了一個模糊卻讓她心碎的影子——度十月冰冷的“屍體”。
仇恨與責任如同兩條毒藤纏繞着她的心髒,她不能讓應初羽死在這裡!更不能讓同伴們卷入這場注定慘烈無比的、與地隙惡鬼複蘇的大戰。
她必須找回度姨的“屍體”,必須複仇,而這前路太過兇險,她不敢擔保同伴的生命,那隻能由她一人去走,去承擔所有的因果。
她咬緊牙關,意念之音帶着孤注一擲的決絕,在這混沌虛空中回蕩:
“我一人承擔!求您救活她,預言所指的災禍我去擋。我要找到度十月的屍體,無論是生是死!我要讓所有的五通和叛徒血債血償!這之後的路……太過兇險,不該再拖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