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九張驚訝地出聲,眼前這一幕讓他有些不可思議。
隻不過他的魂魄比生前更加消瘦,眼窩深陷,但眼神依舊清明。
他艱難地擡起手,指向小怪物,聲音沙啞得像是被海水浸泡過: “它……在吃怨氣……幫我……”
文哀的小怪物歪了歪頭,随後猛地撲上去,一口咬住烏沛魂魄上纏繞的青黑色怨氣,瘋狂吞噬起來。
烏沛的魂魄劇烈顫抖,但眼神卻漸漸恢複神采。
他喘息着,看向六門衆人,低聲道:“惠詳……他要打開歸墟之眼……”
“無極門……被利用了……”
“幫幫他們……救救……無極門……”
烏沛的魂魄在小怪物的吞噬下逐漸穩定,他掙紮着撐起身子,擡起顫抖的手,指向船底深處──那裡,黑膠質最濃郁的地方,隐約可見幾道刻痕,像是某種陣法。
“他在船底刻了‘引怨陣’……隻要血珠被毀,地底下鎮壓的溟戾怨氣就會徹底爆發。
到時候整片南溟就會怨氣沖天,溟戾沖出鎮壓……地隙怕是要複蘇了。”
度朵眯起眼睛,苗刀刀尖輕輕劃過那塊刻痕,金光一閃,隻見一道陣法紋路瞬間顯現。
看起來和真正的鎮海咒沒什麼差異,但是仔細看這道紋路完全是那是一個反向的鎮海咒,專門用來引爆封印。
“所以,惠詳故意讓王船浮上來,就是想讓總部的人親手毀掉血珠?”封燼冷笑,“夠陰的。”
烏沛艱難點頭,随後又搖頭:“不止……他還要……用無極門……做‘新的誘餌’……”
“什麼意思?”王才休皺眉。
烏沛的魂魄開始有些不穩定,他抓緊最後的時間解釋:
“山涵之他們……被惠詳引去歸墟門前……隻要惠詳殺掉他們,怨氣就會沖向歸墟之眼,地隙就會破開。
在當年我死的時候,才知道那次惠詳早就和溟戾達成協議,五通要和溟戾合作釋放地隙惡鬼,這些年裡溟戾不停撞擊鎮壓的鎖鍊,就是為了如此。
而且你們也有聽說吧,東南沿海這一帶近幾年出現很多的新聞,大概率就是南溟出了問題。”
話音未落,他的魂魄已經開始潰散,小怪物焦急地“吱吱”叫着,試圖再吞掉一些怨氣,但烏沛卻輕輕推開它,搖了搖頭。
“沒時間了……你們……必須阻止……我現在王船還可以活一會兒,一定要救救無極門!”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血珠上,突然像是想到什麼: “血珠可以引動漩渦……”
“溟戾貪食怨氣,隻要你們……扔下‘餌’它就會……主動開門……”
說完,他的魂魄接近于透明狀态,與空氣融合為一體。
聽完烏沛的一段話,六門陷入沉思。
“餌?”盛九張挑眉,“我們上哪找怨氣給它吃?”
文哀的小怪物突然從他口袋裡探出頭,打了個飽嗝,嘴裡還飄出一縷黑煙。
“……”
“……”
六道目光齊刷刷盯向它。
小怪物眨了眨(并不存在的)眼睛,默默縮回口袋,卻被文哀一把拎了出來。
“吐出來。”文哀晃了晃它。
小怪物裝死。
“你在地宮偷吃的血玉殘渣,”度朵抱臂冷笑,“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藏私貨,當時我走進甬道的時候還看到你了。”
小怪物掙紮兩下,見逃不過,終于不情不願地張開大嘴──“嘔!”
一團黏糊糊的黑霧被它吐了出來,在半空中扭成個怨氣團子,還散發着地宮特産的腐朽味兒。
正好小怪物朝着盛九張的方向吐出,他一手精準接住,嫌棄地挑了挑:“……過期三百年的怨氣,溟戾能愛吃?”
“湊合吧。”姜了燭用絲線麻利地把怨氣團纏成個球,順手讓文哀畫出了張爆裂符進去,“給他點辣,提提鮮。”
封燼也是上前用蠻牙匕首在球上戳了個洞,讓怨氣“滋滋”外溢:“這樣香味擴散快,才能快點上鈎。”
盛九張的鴉眼盯着那團可疑物體,突然道:“要不要系根絲線?萬一它不上鈎……”
“不用。”度朵一把抓過怨氣球,掂了掂,“貪嘴的玩意兒,哪扛得住餓?”
她猛地将球擲向海面——
“噗通!”
怨氣球入水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靜止。
下一秒,海底傳來令人牙酸的“咕噜”聲,像是某種巨獸在咽口水。
“嘩——!”
漩渦轟然炸開,直徑比先前大了三倍不止。
一隻覆滿青鱗的巨爪急不可耐地探出,瘋狂撈取着四散的怨氣,連帶着青銅門也被拽開一道縫隙——
“沖!”度朵朝着姜了燭使了個眼色,而後姜了燭的絲線纏上舵輪開始旋轉,王船如離弦之箭紮向漩渦中心。
小怪物扒在船頭,看着身後窮追不舍的巨爪,突然又打了個嗝。
“吱!(嗝兒~)”
“就是現在!”度朵躍上舵輪,苗刀直指海底那道正在緩緩打開的青銅巨門,“全速撞進去!”
六門齊動,盛九張的鴉眼鎖定航線,姜了燭的絲線一手掌握舵輪一手加固船身,封燼的蠻牙匕首劈開攔路的怨氣,文哀的小怪物趴在船頭,瘋狂吞噬着逼近的黑霧。
王船如離弦之箭,沖破漩渦,朝着青銅門狠狠撞去!
直徑近百米的漩渦将整艘船瞬間吞沒,在卷入漩渦的刹那,衆人看到船身最後的變化。
紙糊的船樓轟然坍塌,露出青銅鑄造的艙室,桅杆上的符紙帆布化作腐爛的鲛绡,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在令人窒息的下墜中,海水突然變得透明。
透過翻湧的泡沫,六門看見海底矗立着一座畸形的青銅巨門,門縫裡滲出瀝青般的黑霧。
十二根鎖鍊纏繞門扉,此刻正接連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