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心裡的Q版小人左手握拳敲上右手掌心，雙眸亮晶晶的，完全豁然開朗。

畢竟，那幾扇四分五裂的彩繪玻璃畫，她還沒來得及好好觀摩呢！

沒錯，她是為了那幾扇窗，為了維護大小姐該有的尊嚴，僅此而已。

……

白佑的精神圖景此時一片漆黑，海浪翻滾，好似一頭極力在掙脫束縛的憤怒黑龍。

被污染的海水卷起一陣陣巨大浪花，不間歇地拍擊着中間那一塊裂紋滿滿的暗黑礁石。

許多透明的泡泡從海底深處一個接一個浮出水面，每個泡泡内都裝着一塊零星的回憶碎片——

“埃萊妮老師，白塔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

“白塔是專為哨兵向導而設的‘聖地’，在那裡會有很專業的老師教你怎樣使用和提升你擁有的能力，加入白塔後，你的故鄉星也會被納入星盟星譜，享受星盟法律保護。”

“那白塔會給我們發星币、給我們吃甜甜的巧克力嗎？”

“……會，他們會根據你的精神力等級評估支付你相應的基礎補貼，隻要你肯努力，你會在那兒賺到很多很多星币哦！”

笑容溫柔的女人彎着腰，伸手揉了揉小男孩毛茸茸的頭頂。

“老師和女爵閣下都要離開了嗎？我們還會再見嗎？”

“會的，等你從白塔的哨兵學院順利畢業，随時都可以來帝國首都星找我們玩~”

“那……拉鈎鈎？”

“嗯，拉鈎。”

纖細的小指勾住男孩稚嫩的指尖，小小的種子在小小的他心裡生根發芽。

“……是老師的女兒嗎？”

“唔~她是神賜給我的禮物……”

“她的精神體是一隻漂亮的小蝴蝶？”

“也許是，也許不是？”

“那……老師離開前，能不能也給我取一個新名字？”

“佑吧，小白佑，希望從今以後，會有光明之神一路護佑你……”

女人站在陽光下，好似降臨凡間的天使，小小的男孩仰頭看着她，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是他短暫一生裡，寥寥可數的一小段美好——他終于有了獨屬于他的名字，不再是敷衍的數字編号，而是一個帶有祝福意義的好聽名字。

回憶的泡泡一個一個浮起，又開始一個接一個破碎，渾濁的黑暗大塊蔓延，全面吞噬起沒有光明的孤寂海面。

污濁的晦暗泡泡裡，有信心滿滿離開故鄉星的他，有帶着滿心期盼出發前往“中央星系”的他，更有……

最終坐上通往深淵的星艦，弱小又無知的他——

“精神力B+，動物系常見科精神體白鼬，啧，貴族小姐們最愛的毛茸茸，可以送去暗星調教一陣子，到時候應該能拍出個不錯的價！”

“這小子的臉長得很不錯，輪廓在那兒，長大後肯定也驚豔，好好培養，未必不是下一位暗塔歌劇院‘首席’？”

“連星網都沒有的垃圾星，能出一棵這樣的小苗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他恐怕直到現在都還以為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帝國首都星……可憐又天真的孩子！”

謊言、欺騙、背叛、絕望……

他像是一隻被騙進馬戲團服役的小寵物，掙紮無果、自由無望，渾身上下、由裡到外都被套上了厚厚的倒刺枷鎖，稍有動作，就會被紮的血肉模糊，一次次地陷入醒不來的噩夢泥潭裡，浮浮沉沉，無法解脫。

光明之神自始至終，根本從未想起過他……

“你在白塔的收獲，就是學會了把哨兵當一次性消耗品使用？”

“梅麗莎，多年不見，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白佑的意識漸漸潰散，渾渾噩噩間，他恍惚看到了一隻小蝴蝶悄悄飛進了他早已支離破碎的精神圖景中。

螢螢的藍，薄如蟬翼的翅膀，夢幻的黎明閃蝶——那是他墜入無盡黑暗前努力捕捉到的唯一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