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年在家裡反思兩天就屁颠屁颠跑學校去了,倒也不是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不是顧及陳述微薄的兄弟情,更不可能閑得蛋疼專門找罪受。
而是要小測。
對于一個偶爾唯物,大多數唯心主義的陸知年,他始終堅信考前一定要去拜拜教學樓裡的雕像,順便帶點零食,幾本課本,讓上蒼看到他的誠意,考得怎麼樣另說,該有的儀式感還是得有。
主打一個,重在參與。
天還沒亮,就被陸迎塞進車裡,穩當當送到校門口。
“哎,老陸。”
陸知年還沒回過神,倒先吸了一嘴尾氣,他收回手揣進兜裡,一晃一晃往小鐵門搖,走兩步哼兩句童謠:“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陸知年以前是有媽媽的,後來沒了,據說是為了救學生被洪水沖走了。
當時陸知年剛滿月,連她的樣子都記不全。
起初他以為自己是爸爸生的,時常把腦袋埋陸迎懷裡,聽聽有沒有弟弟妹妹的動靜,肚子一響就催着陸迎去吃飯。
後來上了幼兒園,班裡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全都是媽媽生的,就他一個是爸爸生的,偶爾會因為這個問題而和小夥伴們吵得面紅耳赤。
其他爸爸都不會生小孩,就他爸爸會,他覺得陸迎真的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大英雄。
漸漸的,他從村裡老奶奶的口中,知道了一個陌生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了媽媽的概念。
她們滿臉驕傲地說那個女孩很勇敢,很神聖,對得起自己的職業,擔得起最美教師的稱号。
同時也在唏噓命蒼天不公,時運不濟,竟讓這麼美好的女孩子煙消玉損。
她們以為陸知年還小,聽不明白,可是陸知年什麼都知道,他隻能挂在她們腳邊,裝作不清楚,根據描述東一塊西一塊拼湊出母親的模樣。
有時她們會開玩笑,問他想不想媽媽。
他笑得讨喜,隻要有爸爸就夠了。
時至今日,陸迎不說,他也不問,隻是在心裡空出了一個位置。
“喲,來夠早啊!”
陸知年抽離出來,擡頭,看到一個亮堂堂的腦門,身上的保安服連扣子都沒扣。
“進來吧。”
“謝謝。”陸知年取掉鐵鎖,推開門。
“不客氣。”保安龇着大牙,眼角挂着可疑的淚花,“好好學,将來找個好工作。”
“我覺得你這個工作就挺好。”陸知年咬着唇,認真思考,“說不定咱們還能成為同事呢。”
保安大叔的表情不忍直視,擔心被搶位置,擺着手,“小小年紀不思進取,趕緊走,趕緊走。”
“得咧,老哥,再見。”陸知年走出一段路,偏頭看見大叔光秃秃的腦門上蓋着一頂秀發,有幾根還在風中豎起身子。
陸知年借着月色到處亂飄,摸摸花壇裡的小花,吓吓池塘裡調皮的小魚,去捉路燈下的飛蛾,甚至把監控挨個調戲個遍才提着書包走進教室。
回到座位,拉開椅子,兩條大長腿自由伸展。
忽然瞥見江澈桌肚裡有一張粉色的紙,陸知年盯了幾秒,趴在桌子上。
笑話,他跟江澈沒半毛錢關系,對那張紙一點興趣都沒有。
閉眼。
放空自己。
還是粉紅色的,會是什麼呢?
操,心裡被那張紙弄得癢癢的,陸知年猛地睜開眼。
就看一眼,或許隻是一張普通的紙。
他輕手輕腳扒開書,手都碰到了。不行,不問自取皆為盜。
可是萬一是其他班的人想挖江澈怎麼辦,作為一個擁有班級榮譽體的好青年,他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紙被抽出來,是一個信封,上邊有五個字:江澈同學收。
跟着一顆紅色小愛心。
“靠,情書啊!”陸知年有些嫌棄,咻一下塞回去,指腹輕碾,湊近鼻尖,“還有香水味?”
“也不送點小蛋糕什麼的。”
“這年頭哪有男生喜歡粉色啊。”
他不敢停留,立刻坐回去,從包裡摸出一袋面包扔到前排擋住那封信。
隻要不撬他們班人,其他随意。
“啪——”燈亮了。
陸知年擡頭朝燈源望去,信的主人公正站在門口。
他喉結一滾,“早上好!”
“早。”江澈回應道。
随着距離的縮短,陸知年心跳得飛快,說不清是差點被抓包的緊促感,還是光看到這個人就止不住的顫動。
“吃早餐了嗎?”陸知年硬着頭皮問。
江澈手一頓,垂下眼看向手裡的牛奶,“吃了。”
“哦。”陸知年聲音悶悶,“那我再睡一會。”他沒想得到回應,但江澈還是低低應了聲。
看似睡覺,實則偷偷觀察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