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陸無憂第一次前往江瞑的住處。
竹影蓋過陸無憂的身影,曲徑通幽,聽不見往昔的窸窣和怪異的鳥叫,甚至連風吹樹梢聲都沒有,寒意入體,但——不及眼前江瞑更冷清。
陸無憂心想:所以,師尊是真的不喜煙火嗎?
她是彼時的碧海青天,那麼自己是不是驚擾了天上人。
這樣想時,陸無憂不知覺間放慢了步伐,看着身影前去但停下。
江瞑回首,濯心的目光望向她。
“怎麼了?”
陸無憂深吸一口氣才慢吞吞道:“前些日子,我聽講史的仙師說,師尊以前也是玄天宗的弟子,那師尊……以前是怎麼修煉的呢?”
其實,并不是這個問題,但如果明月一開始不是明月,卻因他人而高懸的話,陸無憂不想問。
心頭一直彌漫着的困惑,再聯系以前看的小說,讓陸無憂有種解開密碼的感覺。
難道我是師尊以前白月光的替身?
這個想法一出現,陸無憂覺得自己簡直是天才。
就是有一點點小失落,好像掀開酸奶發現沒有奶蓋般的一點點失落,很尋常。
江瞑見陸無憂有些走神,思索一刻道:“閉關修煉突破,再閉關修煉突破,周而複始——”
她停頓後看着陸無憂說:“周而複始,從一而終。”
地上的樹影斑駁,風動了。
江瞑看着傻愣在原地的陸無憂,指尖輕點,藍靈繞着腳腕,微微用力拖動,陸無憂緩過神,跟上前。
陸無憂腳腕涼意未消:不是,這藍線就這麼一直纏着不松嗎?
小石路徑的鵝卵石很平滑,沒有一絲絲的棱角可以給陸無憂表演一個摔倒入懷。
繞了廊房,過了椒花,天井處便是寒潭。
冷氣飄散,有琴聲入耳,像天府樂。
陸無憂在飄渺的霧氣中,仔細辨認對面簾子後的彈琴者,竟是一隻木制水牛。
陸無憂感慨師尊的愛好好生奇怪。
“萬年寒晶譚,過了今晚,你便可以禦氣。”
江瞑目光落在陸無憂身上,準确講,是外衣上。
陸無憂很自覺,像剝竹筍一樣不動聲色地褪去一層,很乖巧。
還盯着,陸無憂再褪下一層,依舊很乖巧。
不是,為什麼還盯着,陸無憂小臉鼓鼓,看着江瞑的眼神有些不滿。
月光微蒙,華燈初上,她看不清師尊臉上是霜華還是星火,自然也看不清她的神色,隐隐約約的,燭火惺忪,有種在淺笑的錯覺。
燈火不再通明,江瞑不再看她,她往寒潭飄步,陸無憂呼吸一滞——她見白蓮綻放。
紋理走向像硯台潤滑的起伏,滿華爍身的毫筆光澤,綢緞滑珠的墨發濯清漣。
往前一步,墨條磨在陸無憂心上,花萼落到皓足,筆鋒沾水漾開,一勾一回讓陸無憂心泣血到咽喉。
她趕緊閉上眼,總感覺有些不禮貌。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最後的包裹卸下,再磨磨唧唧反而顯得有些矯情了。
不知道是身子輕,還是心太輕,她原本打算就在水裡下潛的,但是不受控制地漂浮,直到她看見自己的手腕腳腕都纏上藍絲,把她牽引到跟前。
她還是第一次聽清師尊念的心法:“潛龍在淵,複躍飛天。”
像是開啟潘多拉魔盒,寒潭起靛青色極光。
江瞑抓住陸無憂的手,陸無憂感覺血液凝固,是真的血液凝固,不再流淌。
身體慢慢輕盈,意識在不斷往外擴張,慢慢地飛出霜瞑峰,來到玄天宗頂部。
她往下方看去,第一次看清玄天宗的全貌,九龍回首之貌,霜瞑峰的位置就是九龍争奪的龍珠。
斯條慢理的靈力慢慢彙入她的身體,她從未覺得如此自由!
陸無憂在好奇俯瞰,首先看看自己的好姬油在幹嘛。
她目光往命星峰望去,視野開闊,逐漸放大,然後看到——怪石嶙峋的山峰,波光粼粼的溪流,燈火通明的房間,兩道倩影,相看兩不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後,金宥倩欺身而上,扣住亘師姐手腕,俯身——陸無憂趕緊斷了意識。
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天菩薩,為什麼會有這種不能播放在某tv的畫面。
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十九年的小可愛,陸無憂表示大受震撼。
而且為什麼金宥倩看起來是上位者,明明她站亘師姐是攻城師的,可惡!
金宥倩好像看起來比今早還虛弱了。
所以說,色即是空,就是說好色會空乏其身,使人弱不禁風,沉迷淪陷,使人精神萎靡,最後将自己短暫地燃燼,才感歎被蹉跎歲月。
陸無憂深沉老道:唉!年輕人呀,總會為嗟手可得的誘惑葬送風光無限的未來。
她往劍鋒飄去,劍鋒要比其他峰要寬闊平坦多,錯落有緻的房間通亮,香爐飄渺,不約而同的,劍鋒弟子們整整齊齊的姿勢在練功冥思。
陸無憂突然想到一種可以辨認主角的方法:就是當你在努力修煉時,主角在談情說愛,當你在下山曆練時,主角在親親我我,結果仙門大比,你卻始終差她一招。
陸無憂見劍廬之頂,赤紅道袍的朱鶴劍尊在獨酌,他眼前還有一些下酒菜,看起來像地三鮮,不知道為什麼,陸無憂感覺有點熟悉,直到她看到涼拌蓮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氣息,讓陸無憂心突然拔涼拔涼的。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老道,平時看起來莊嚴肅穆,教條主義,居然在開小竈!
朱鶴執筷的手一頓,望向虛空中的陸無憂,直射的目光像劍一般,屏息間,陸無憂的意識被甩到了劍鋒後山。
陸無憂惺眼朦胧,眼前是一對年輕的男女修士,那個正在練劍的女修是——步茕師姐。
陸無憂感覺自己好像誤入了什麼幽會的現場,所以,今晚是什麼聯歡晚會嗎?
那個男修臉蛋清純,眉宇青淡,臉部有些微微抽搐,像加載了99%的圖像,看起來不太聰明。
陸無憂這才想起了,這位同仁是今天早上炸爐的孩子,好像是天靈根水屬性的水家人。
他叫住步茕師姐:“表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藍守!”
他又補充:“母上是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