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穹頂上多出一道巨大裂痕,還有地上碎裂的石像與佛首,證明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憐呓還未來得及松口氣,便見碎裂的佛身中,升起一道水流般的光韻,幻化出五官與身體。
那是一個中年樣貌的靈魂,他的面容與最初的慈悲佛像一模一樣。
憐呓不由得屏住呼吸,還以為這惡佛還留有後手,而那靈魂卻沒有任何其他動作,隻是旋于半空,眯着眼和藹地看着她。
宮洵也有所感,提起的劍頓了頓,聲音沙啞地問憐呓:“現在是什麼情況?”
憐呓緩了半晌,艱難開口:“好像……是半縷殘魂。”
此時,憐呓丹田處的靈氣正在慢慢凝聚成金漿,靈氣化液,這正是結丹的征兆,她努力調整着呼吸,才不至于聲音抖得聽不清。
就在這時,那殘魂竟自言自語起來。
“玉面仙,不要忘了你的承諾,替我找到剩下的魂魄。”
“我會的,我會在這裡守着,此物誰也帶不走,直到你重回此地。”
“無妨,區區時間停滞又有何可怖,老夫修煉至今,早已不知年歲為何物,你放心去便是。”
“老夫……我是誰……?你又是何人!竟敢擅闖刹華殿!”
“是你回來了嗎?回,回回來,來迴迴迴迴迴來了嗎?”
光韻波動不止,五官在不停的扭曲變化,兩隻眼,三隻眼,四隻眼……那靈魂裂變出三頭六臂,五官長滿了全身,發出重疊的嘶吼。
“回迴來了迴迴回回回回回迴來了嗎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迴咿咿咿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古廟中回蕩着陣陣殘魂空靈的聲音,聽者皆是背後一涼,在二人還在震驚之時,殘魂扭曲的五官與聲音都一滞,又融回那慈悲相貌。
殘魂道:“殺了我吧……我低估了時間對理智的侵蝕。”
“刹華殿中的時間永遠定格在我進入其中的這一刻,我早記不清過去了多長的時間,連許多記憶都開始模糊……”
宮洵握緊了劍柄:“它,還有意識?”
憐呓:“似乎……是的。”
“我的意識快要消散了。”殘魂語帶悲傷,“為了不被惡念腐化,我隻能将最後的善念封存在佛首深處,期待有一日能等到玉面仙歸來。”
它長歎:“如今看來,她或許已經隕落了。趁惡念陷入虛弱,你們殺了我吧。”
“慢着,玉面仙是誰?”憐呓太急于得知真相,聲音都開始發抖,“你方才說的禁制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
它時間無多,直接打斷了憐呓的問話:“禁制,确實似玉面仙手筆,封禁修為不得更上一步,對天生道胎來說,或許是一種保護吧……至于你與玉面仙究竟有何淵源,你不知,我更不知……”
殘魂又開始扭曲,它聲音刺耳:“快……快殺了我……再晚些……就來不及了。”
憐呓:“我……明白了……”
在殘魂變得不可控前,宮洵揮劍了結了它。
這一次,廟中不再有變動。
殘魂化作輕煙,飄飄然泯滅于空,隻留下一顆金色的小球。
那便是玉面仙要它守護之物。
憐呓閉了眼,沒有第一時間查探那就是何物,而是指尖撫上眉心,試圖理清混亂如麻的思緒。
為什麼禁制一破就有突破金丹的迹象,為什麼說是玉面仙給她下的禁制,玉面仙是誰,侍神印又是什麼?
這一切又有什麼聯系?
就在此時,她聽見一聲清響。
睜眼一瞧,玄劍跌落在地,緊接着宮洵身影一晃,癱軟倒地。
憐呓:“宮洵?”
無人回應。
憐呓心中莫名一慌,忍着丹田絞痛,緩慢挪移到宮洵身邊,探向她鼻息。
氣息尚存。
憐呓還不放心,指尖搭上她脈搏,心中一顫,難以置信看向昏迷中的宮洵。
她面容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冰冷得像是一具屍體,而她的經脈千瘡百孔,靈氣與魔氣在體内肆意沖撞,互相吞噬。
這脈象不像是近添的新傷,更像是舊疾。
憐呓怔怔自語:“你竟是帶着如此重傷強撐到現在麼?”
丹田之中,金色液體盤旋成球,憐呓此時正是結丹的關鍵時刻。理智告訴她該調息入定,抓住這次結丹的機會。
但方才宮洵護着她的姿态,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憐呓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坐視不管。
片刻掙紮後,憐呓還是嘗試着渡入一絲靈力,試圖幫她引導這亂行的靈氣與魔氣回歸平和。
可在靈氣渡入宮洵經脈的瞬間,就像碰上一個貪婪的深淵,憐呓的靈力被其無止境地吞噬。
原本快要凝聚成的金丹又散成液态靈氣,瘋狂地流逝着,流向宮洵體内。
憐呓心驚,試圖抽手,卻根本無法移開。
她看到自己手腕上浮現赤金色的契紋,那是結契時短暫浮現過的契印,于此同時,宮洵手腕上也出現同樣的契紋。
随着她靈力的流逝,宮洵的氣息卻逐漸平穩,脈搏的跳動重新變得有力。
靈力流逝的寒意在經脈中遊走,憐呓明白了什麼,看向自己顫抖的指尖,無力輕笑一聲。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你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