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前輩同事和負責藝人中兩相權衡,最終還是選擇去找同事商量。
見她走了,張銘合上眼,繼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心中暗想:哎,丁依就是過分有責任心,白吃了那麼多沒用的虧。已然忘了——利用丁依的責任心來壓榨她的幫兇中,分明也有他一個。
在張銘看不見的空中,一個身影正無聲無息地向着南門飛去。
丁依雙手掐訣,把靈識範圍開到最大,探尋着龍的痕迹。
除了能感應靈力波動,打開靈識還能調動施術者的五感。此刻,丁依的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她緊緊抿着嘴,來抵禦被放大了至少十倍的噪音和氣味刺激。
飛過1号棚上空時,一股若有似無的氣味鑽進了她的鼻腔裡——清淡的海的鹹味,混合着一股檸檬般的清香。
雖然淡到幾乎沒有,但是丁依很确定,這是龍的味道,。
降落在一個無人的角落,丁依松開手中的隐身訣,順着味道一路嗅了過去。
剛過一個轉角,就遇到人沖她打招呼。
“小丁,你過來啦?”半天沒見到丁依,老楊像遇到親人似的格外熱情。
丁依擰起眉頭——老楊身上,怎麼有龍的味道?他倆碰見過?
老楊沒注意到丁依的表情不對。他手上大包小裹地拎着攝像包和三腳架,滿頭大汗地開口道:“真巧,剛想和你發信息,就在這裡碰到了。是這樣,我想問問你,咱們節目組的食堂在哪兒?昨天是你幫忙拿的盒飯,我還沒自己去過呢,我也不是現在就想吃飯,隻是先提前問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丁依猛地逼近,眼睛盯着他的,一字一頓地問道:“今天,你都做了什麼?”
老楊愣了下,以為丁依怪他偷懶不工作:“這不是你說的,我們不用急着過來的嘛?我就先在酒店吃了個早餐,然後打車過來,等到了門口,我的紀錄片攝像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我就幫他把設備先拿進來……”
丁依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今天你原本一直和你的紀錄片攝像在一起,結果他到了門口,突然說他有事,自己走了,讓你一個人進來?”她注視着老楊的眼睛,想确認他是否隐藏了什麼。
聽完丁依的複述,老楊又發現,自己這麼說,好像顯得他請來的人怪不靠譜的。他趕緊找補:“主要我和他提前說了,今天魏家隆估計還是拍不上,那他進來确實也沒什麼正事。而且你不是也說了嘛,讓他過來吃個盒飯就行,我問過他了,他不愛吃節目組盒飯,既然他連盒飯也不吃,那進不進來确實也無所謂……”
老楊絮絮叨叨的樣子不像說謊,丁依覺得,他應該确實不知情。
把手背在身後,她不動聲色地打開靈識。
開了靈識的視野裡,萬物都變得極度清晰。丁依的靈識掃過老楊粗糙的皮膚毛孔和留着食物殘渣的嘴角,接着一路往下掃描——還是那身教練夾克,昨天的灰還沒擦幹淨;褲子的褲腳磨出了毛邊;斜挎包的拉鍊别住了;攝像包上……攝像包?
丁依皺眉凝神——隻見攝像包上,幾點晃動不停地幽藍色虛影十分引人注目,那是妖怪靈氣外溢的顔色。當妖怪的靈力波動時,它們在靈識的視野裡,就會泛出一圈藍色虛影,而有時,妖怪外溢的靈力也會像滴到衣服上的油一樣,殘留在妖怪的随身物件上。
老楊請的攝像,應該就是那另一隻妖怪。
丁依深深看了老楊一眼,打斷了他沒完沒了的自言自語:“那您先進去吧,我還有事。”離開前,她想起什麼,又往老楊手上的攝像包上摸了一把,才身形一晃,轉過拐角消失了。
老楊小跑過去,本想追問“節目組的食堂究竟在哪兒”,卻發現拐角後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瘦瘦弱弱的小丫頭,動作真快啊,”回想起丁依剛剛的表情,老楊總懷疑她生氣了,“不是說好的,我的攝像來吃個盒飯就行?莫非小虞不吃盒飯,真就這麼讓她生氣?”
循着那妖怪殘留的靈氣,丁依出了影視基地南門。
到了南門,除了那妖怪的靈氣氣息,丁依又再次聞到了新鮮的龍的氣味,這對她算是個好消息,不僅說明龍經過了這裡,而且當時還算活蹦亂跳。
不過,這兩股氣息交織着,并沒有繼續指向梁凡說的回龍灣,而是驟然轉彎,沿着一條小馬路往前。
手裡掐着隐身訣和懸浮咒,沿着這條地磚都沒鋪平整的土坷垃小馬路,丁依一路向前飄。
飄着飄着,南門口外熙熙攘攘的粉絲隊伍沒了。
緊接着,路人和車看不見了。
再然後……
看着面前滿地塵土上拉起的警戒線,和歪斜的“施工重地”告示牌,還有牆上拉着的「高奢養老之選——回龍灣至尊邸 」破舊紅色橫幅,感受那妖怪和龍的氣息纏繞在這爛尾工地的更深的深處,丁依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很難想象,這天殺的妖怪把那條寶寶龍引到這種鬼地方,能懷着什麼好心思。
現在不是消沉的時候,丁依掐了掐自己,眼神再次堅定起來。
她操縱法訣,讓自己緩緩升高,無聲無息地向工地深處飄去。昏暗之中,她的雙手掌心皆有數個符紋亮起,明滅之間閃爍着猙獰的光澤——雖然她在師徒四人組中一直負責奶媽位,但不代表她一點不能輸出。意思是,她至少能輸出一點。
那妖怪的氣息越發強烈,它應該是沒再移動,停在了一個固定的地方。龍的味道也在,尤其是那股海的鹹味愈發強烈,丁依安慰自己——應該還來得及。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往氣息的源頭靠近,突然聽到了清脆的“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丁依的心瞬間被冰凍——
這是獸類的利齒在咀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