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麼多年,她已經不是一條沒有心機的小蛇了,現在的她能分辨虛情假意,但這雙,看不太透。
像春日的清泉,柔軟,純澈。
“主人,你不舒服嗎?”
他揚起衣擺,攥着方帕,小心翼翼,一點點為她擦拭頭上滲出的冷汗。
太幹淨了。她想。
幹淨得讓她想起從前。
恨不得将他毀掉。
她掙開了他的手:“這裡太悶了,趕緊吃東西,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哦。”殷晚澄很聽話地點點頭,再度看了她一眼,不太放心似的,吃得也并不專心,時不時用餘光偷偷看她。
被她捉到了,又低下頭去,在歲初似笑非笑的視線裡,耳尖開始泛紅。
夜晚的街市仍然有人,殷晚澄習慣性地跟在歲初身側,隻不過他腦袋裡還在琢磨剛才的話,沒有了往日的活潑。
他把歲初說的話翻來覆去的想,仍然想不明白,情啊愛啊,承諾啊唯一啊,他覺得好複雜。
“我想不明白。”
歲初随手向他嘴裡塞了顆葡萄心不在焉:“想不明白就對了,你那小腦袋瓜能想明白什麼?”
世間那麼多人想不明白,一個傻子怎麼能想明白?
其實她自己都不太記得具體說了些什麼了。
殷晚澄站定,望着她認真道:“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主人對我好,那我也會對主人好。澄澄心裡,隻會有主人一個啊。”
歲初詫異地回頭望着他。
“全心都是主人。”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堅定地重複昔日的話:“澄澄這一條命,都得保護主人,我也是主人的。”
他站在原地,身後璀璨虛幻的燈火自他身後延展,明滅的燈光将他的眉眼一絲溫柔之意,虛幻得不真實。
人聲明明那麼喧鬧,這一句卻無比清晰的傳遞到了歲初耳邊。
她久久無言。
“不會變心。”他怕歲初不信,急切補充,“澄澄守信,對主人好,永遠不變。”
“别說了。”她攥住他的手往回走,微涼的風讓她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
她總算知道那些女子為什麼會被騙,甜言蜜語果然動聽,尤其是面前這個根本不會說謊,他說滿心是她,永遠不變,那自然是真的。
可他是殷晚澄,如果有恢複的那一天,這些話全都不作數。
她也不至于相信一個傻子的話。
“可我想說。”他皺眉委屈道,“澄澄記性好,說過的話,都會記住的。”
這話可是他自己主動說的。
“你當然應該記住。”
她的玩物,心裡裝的不是她,自然就沒有留的必要。
“以後,若是你敢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就剜你一片鱗,看兩眼,我就剜你兩片。”
“聽清了嗎?”
*
第二日上街時,身後的殷晚澄看起來并不開心,心裡憋着一股氣,吃東西的時候,将碗筷弄得磅磅響,在她瞪了一眼後,還咬着唇一臉埋怨地看向她。
“不會還在想昨天我說的話吧?”
昨夜她累了,困了,一沾枕頭什麼都不管就睡了,至于殷晚澄昨夜怎麼睡的,有沒有睡好,她是一丁點都沒在意。
“嗯。”他應一聲,不甘心地繼續盯着她。
昨夜,歲初讓他回自己房間呆着,殷晚澄挂念着她許諾他的話,乖乖回到自己房間,趴在窗邊,探着腦袋期待地望向對面歲初的房間。
對面房間的燭火燃了一夜,他就這樣眼巴巴地望了一夜,始終沒有等來他想要的。
“早就說了,不要想那些了。”
歲初根本沒當回事,問完之後,又神采奕奕地與客房小二搭話,殷晚澄瞪圓了眼睛,實在沒想明白她沒個交代,看上去也沒有愧疚的樣子。
他無聲地攥緊了手指。
怎麼這樣?
騙子。
在他心裡,說過的話就該兌現。
他們兩人笑得開懷,殷晚澄感覺越來越不舒服。
“澄澄生氣了!”他站直身子,沖歲初一字一頓地嚷道。